95  面孔

        丁长夏拆线那天，去了新生儿科。高载年每天都在丁长夏午睡的时候去看叮咚，已经熟门熟路了。两人穿着防护衣，dai着口罩，站在一个透明的大盒子前面。丁长夏看看盒子里，又抬tou看看shen边的高载年，仿佛在问，这个是我俩的？

        盒子上写着新生儿的和母亲的信息，确实是丁长夏的。丁长夏皱着眉：“怎么这么难看……”温箱里的小活物全shen粉红，pi肤皱皱巴巴，四肢细细的，像只刚出生的耗子。

        丁长夏把上shen凑近了，一gen一gen地数小耗子的手指tou，没错，一边五gen，然后又一gen一gen地数脚趾tou。

        高载年笑dao：“放心吧，都齐着呢。”

        “哎呀！”

        她悄声在心里数，高载年一说话，她就不知dao数到几了，从tou数。她说：“你笑什么，护士说齐着，万一是数错了呢。”高载年没告诉她，他tou一回探视叮咚的时候也这么数，被护士笑话了。丁长夏说他，他不还嘴，就势抱起胳膊笑着看她的指tou跟着嘴里念的数字在空气里一点一点的。

        几天后，这只早产的耗子彻底脱离了危险，丁长夏的伤口拆线后也没有不适。高载年办了出院手续。丁长夏，他，还有他拎着的婴儿篮里的叮咚，三个人在住院bu一楼的大门口停留片刻。

        高载年问丁长夏：“还有东西要回丁家河取吗？”

        丁长夏说：“她们给叮咚zuo的百家被，ting好看的。”

        高载年说：“等我们安顿下来，让人寄给我们就好了。别的呢？”

        “大黑狗没人guan了……唉，你怕狗，公共车上估计也不让带……”

        高载年问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丁长夏不假思索地摇了摇tou。

        除了印在纸上的hu籍，她在丁家河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

        高载年叹了口气，说dao：“那我们出发了？”

        “嗯。”

        “去哪儿呢？”

        千广是不能去的。

        高载年给丁长夏看了一条短信。

        丁长夏生孩子那晚，他ding撞了父母就跑去病房里睡觉了。他父亲用他的手机发了条短信，保存了他新的手机号码，当晚就和他母亲返回千广了。

        他父母给他发了条信息，说他太任xing了，言语对父母也越发缺乏尊重。他们理解并且支持他再照顾丁长夏一个月，但他必须要在暑假结束之前带着孩子返回千广，小孩该交给保姆就交给保姆，他该复学就要复学，以此证明他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

        这封许可信里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便是他和丁长夏不能出现在千广。他愿意照顾丁长夏，他就去照顾，但不要让人看到，更不能传出来闲话。

        高载年说：“去惠远吧。那里有很多电子厂，我可以去工厂打工。”

        丁长夏在天气预报里听过这个地名，那应该是个大地方。她点点tou：就去那儿吧。

        高载年买了四张ruan卧票，丁长夏睡一个下铺，他和叮咚在另一个下铺，小隔间的门一关，叮咚哭了也不会吵得几个车厢的人都睡不着觉。

        这是丁长夏第一次坐火车，她靠在车厢边望向窗外，望一会儿，睡一觉，醒来再望一会儿。景色变了又变，朝阳烘干着荒芜的山陵，等待下一季播种的平原一望无际，傍晚窗上蒙上了细细的雨珠，又一个清晨，她醒来瞧见了shirun葱翠的山丘和满是低垂稻穗的水田。

        这个世界原来有那么多副面孔。不是只有一个丁家河，一脉吕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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