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素胧愣了愣，又张了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难以置信地摇，却连站都站不稳，几步踉跄。

        可江湖孤女似乎总要受到更多磋磨，在这个时候，美貌竟成了累赘之物，慕素胧行走江湖，遇到调戏竟是家常

        慕素胧万万没想到这一出，她目眦裂，面目狰狞地快步扑向谢虞晚，谢虞晚却半睫未动，心底只默数了三声，三声落地，慕素胧果然栽倒在地，再不醒人事。

        来人面面相觑，甚至疑心是自己听错：“您说什么？”

        揣着这样的好奇心态，谢虞晚继续看了下去，她看着慕素胧等了一月又一月，看着她的眉宇间的愁色一日比一日，最后终于冬雪初白之际，等到了回音。

        “你……就不能不去吗，”慕素胧抿住背，目光凄凄，“我不想你走。”

        纵是明知她未婚夫婿的死怨不得他的宗门，可人心总是难控的。

        只要她一出门，就会有顽童朝她丢石子，镇上的其他人对她也是避之不及，日日徘徊在慕素胧耳边的，尽是些咒她死的风凉话，仿佛丈夫过世，她不跟着殉情就是不守妇。

        “你们怎么还活着？”听了这许多，慕素胧抬起眼，说出的却是如此一句，“他是为了帮你们而死，诸君怎么不拿自己的命赔给他？”

        谢虞晚听到这五个字，震惊得瞳孔直放大，无天竟与慕素胧有杀夫之仇？那又为何……

        看出她仍在不虞，青年环着她的肩将慕素胧抱入怀，温声：“素素，等我回来。”

        却不是她魂牵梦绕的那个人踏雪而归，而是一句怜悯的：“尊夫人节哀顺变。”

        对面的男子珍重地扶住她的腕，只是：“素素，待我为师门报完仇，一定会亲迎你过门。”

        谢虞晚从那张熟悉的姝丽面孔里依稀辨出慕素胧的轮廓，只是此时她整个人的气度与谢虞晚记忆中那个心狠手辣的绛裙女子简直大相径庭，但见她抬手为对面的青年拂去发上柳絮，声调极低：

        再度睁开眼时，谢虞晚已然不再置于昏晦阴冷的牢房中，面前是一潭潋滟水，正属葳蕤春时，溶溶碧水瘦了早柳，这个时节的柳叶尚未蓁蓁，依依柳枝遮不住树下相携的人影。

        慕素胧没有殉情，半月后，她握着亡夫的遗剑离了家，有人说她这是去和夫私奔了，他们说早就猜到这妮子水杨花，谢虞晚却知，她是要入江湖，寻无天，为她的未婚夫婿报仇。

        谢虞晚看到这一幕，颇有些惊诧，她没有想到慕素胧从前竟也有情意相通的未婚夫婿，并且细观她这位檀郎的腰间玉佩，似是正侠义之士，那么慕素胧是何至于误入邪途的？

        慕素胧无父无母，是她未婚夫婿的父母收留了她，只不过他们早在五年前就已过世，现下她边唯一的亲近之人亦逝，一时间邻里言四起，都在背地里她是个天生孤煞的灾星，言愈演愈烈，末了竟演变到和她打交者不出三月就会暴毙的荒唐地步。

        慕素胧作为他师兄的未亡人，来人最后邀请她和他一起去宗门，并承诺宗门会照顾好她，慕素胧却断然拒绝掉，谢虞晚在她垂下的眸光里谈到了极浅的愠色，她或许在埋怨她未婚夫婿的宗门。

        以念起剑本就是桩极耗心力的法术，成功拉慕素胧入幻境后，谢虞晚又呕出了一口血，握着瑾晚剑的手指已抵痉挛的地步，她深一口气，先借瑾晚剑挣脱桎梏，随后屈下，指尖落于慕素胧的太阳。

        来人贴地给她端来一杯热茶，又亲自把她扶到椅上坐稳，见她情绪渐稳，才开始娓娓同她说将近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她的未婚夫婿是为师门而亡，她的未婚夫婿是一位舍生取义的英雄，她的未婚夫婿牺牲得是如何壮烈。

谢虞晚勾起苍白的角，好心地为她解答：“心即是剑，剑即是心，只要我的心在，我自有无数法在手。”

        谢虞晚合上了眼。

        慕素胧深一口气，理智这才寻回，话锋转开：“没什么，我且问你，他是死于何人的手下？”

        慕素胧垂下眼，不再言语。

        她给慕素胧起的这一阙幻境是为过往境，无天行事隐秘，而谢虞晚今日，便要借慕素胧的记忆来一探无天的庐山真面目。

        “无天，夫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