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关键时刻十分能掌控全局，趿着那双从超市里买来的便宜拖鞋走到他面前，出十茭白杆儿一样的脚趾和玉米粒似的指甲，犹带温度的水珠顺着脚踝、鞋跟，一滴滴洇在白灰色的瓷砖地面上。然后它们沸腾、蒸发，形成了一狡猾的水汽，自下而上在他的周游走。

        陈闯站在淋浴下，颇有些恨不成钢地瞪了眼自己的下。

        陈闯拉开拉链，一件件展示给她看，“想得倒美。我只是对份证都不查的宾馆卫生没什么指望。”

        她掀开红布一角，只见这人正紧咬下，大气不出，被压塌的半黑发搭在额前，水珠从惊惧未定的脸上过泪痕似的弧线，点缀在颌尖落不落，悠悠晃晃。

        真奇怪。明明我才应该是基于生理成本游刃有余的那一方，为什么她只喝一喝气、摇一摇我的手，我就像被蛊惑了，乖乖听之任之呢？

        神从未恋爱，肉即将脱单。

        华华牵过他抿在边僵直的手，握了握，“你去洗澡呀。”

        陈闯拆了标签朝她伸手，表情认真，“你得给我一块钱。送鞋不吉利，你给我一块钱，就当是你买的。”

        “妈呀！”

        那热气蓦地涨大成一架蒸笼，把他罩在里面三百六十度立环绕地烘烤。被她碰的那块肤则是连接电源的插口，越来越，几乎要烧断了线路。

        过了约二十分钟，浴室水声渐歇。陈闯呆坐在铺了自家花开富贵四件套的宾馆大床上，目光落在红彤彤床单一角，猛地打了个激灵。

        床上的华华全缩在被子里，只出半个脑袋，看那两眼弧度弯弯，陈闯便知她藏在被单下的脸笑开了花。他心里有些不得意，想出点什么潇洒的举动，表现得不是那么“新手”，让她知自己才不会被她轻易玩弄。

        他满脸霞红，屏住呼，单薄的膛起起伏伏。语无次，

        他沉着脸走到窗边，用力一拉窗帘——然后“嗤啦”一声，被拽断的塑料挂圈下坠着沉重的绛红色绸布，尘土飞扬的瞬间兜将他蒙在了里面。

        陈闯觉得耳朵开始发热了。他心想，她笑了，她一定是看见我的红耳朵了。

        “你好呀。”

        华华指着摊在房间中央的行李箱，两眼冒光，“你开了好几天的房！”

        接着是合约的现场签订。水笔，印泥，逐条复查，一切完成后，两人起面对面鞠了一躬，握了握手，表示合约正式生效。

        正如一个月前他不会相信自己能有坐在宾馆里等着给男之开追悼会的一天——眼下这件从开始画风就很诡异的事情能进行到临门一脚的顺利程度才真正让他生出如梦初醒后的茫然。

        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这才急忙掀开衣摆看了眼还算紧致的肚，又屁着火起来，撑着床沿了几个加急俯卧撑。      华华裹着浴巾走出来时，他立在电视柜旁，眼睛慌张地眨了又眨，两手像鸭子的蹼摆了又摆。

        这种场景换了一般人，不拘男女，      少不得骂一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而华华显然不是一般人，她珍之重之地接过那双西瓜红塑料拖鞋，又二话不说摸出一元纸币，完成了和心上人的第一笔交易。

        他给华华一套一次洗漱用品，甚至还拿出了一双全新的女士拖鞋！

        “我好像发烧了”。这个念一出现，就如幻灯片的文字特效，不断旋转缩小又放大，占据了大脑的全可用空间。想探一探额温，可是不知该怎么把手抽出。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另一只手，只顾得了这记忆里第一次有女生不是为了他手里的糖（幼儿园）而与之相扣。

        陈闯侧放她进门。

        华华抬手一接，新娘盖下的少年顿时睁大眼，两人便是这般猝不及防地，赤相见了。

        华华见状，立刻光着子像条白面鱼，“滋”地窜出被窝溜到床沿，手忙脚乱地把受到惊吓的洁癖少年从积年的灰尘和蜘蛛网中拯救出来。

        “没出息！你是谁的官？怎么敢不听上级指挥就私自行动？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叛变投敌了？”他一边小声骂，一边拿分装瓶里的沐浴，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把自己从到脚洗得香香，裹着浴巾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