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两步又停下，回对上李忘生仍红的一双黑眸，低叹一声，交代：“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嗯。”李忘生眨眨眼睛，乖巧地合上眼帘，不忘强调一句，“明日我就将东西都收拾回太极殿。”

        谢云气结，却又见他呼放缓，真要入睡的样子，只好憋着口气，无声地大步迈出剑气厅，信步于纯阳青石板上。

        昔日出走之时，纯阳还未完全建成。如今却又扩大地势，新添了未见过的殿。

        谢云一路缓行，心中逐渐忆起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光，只叹时光易老，物是人非。

        正兀自闲走着，就听不远传来剑招破风之声，清亮铮鸣，可探得浑厚内息。

        他提气纵跃几下，落在一块巨石之上，就见一名青年正沐月光习剑，剑法招式卷带浑然清气，可见是天资不错的弟子。

        谢云有意指点，在他练完一轮后忽地开口：“稳健有余，但变化不够灵动。”

        那青年回往来，借月光瞧见他的模样，笑：“师父！”

        谢云一怔，细细端详他的面目，逐渐与记忆中徒儿的面容吻合，不由轻声：“风儿……”

        洛风却欢快地朝他奔来，又停在几步作了个揖，吐调：“见过师父。师父，您不是正在剑气厅与二师叔在一么？怎么到这里来啦？”

        谢云莫名其妙，又觉得这世界疯了，他明明离开数年，洛风竟也是同李忘生一样，一副他从未离开过的样子……

        思及此，却又心念一动。

        ——难……在这里，他真的从未离开？

        谢云微片刻，试探着开口：“你二师叔先睡了。”

        洛风便作出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轻快地上巨石，与他坐在一：“二师叔一定累坏了。”

        “……”谢云虽然没听懂，却总觉得他话里带这些揶揄，沉默片刻，又，“我……这些年，一直在华山……”

        洛风托着下巴扭看他：“师父又想下山啦？这回可以带上风儿吗？”

        谢云默了一下，郁郁：“所以，‘我’果真从未远去东瀛么……”

        洛风疑惑：“师父这是怎么了？”

        却又恍然大悟：“莫非师父想念温王……”说了一半，忙压下声音，“想念挚友，才如此神伤……”

        提起李重茂，谢云又强打起神——虽然这些年来，他已逐渐与李重茂不再如当年般契合，可多年的友情仍在，于是又试探：“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洛风见自己猜对了，便安：“师父也不必太过伤心，只要仍安在世上，总有重逢的一天。他份尊贵，想必东瀛那边一定也不会亏待他的。”

        谢云心微颤，搂上洛风肩膀，惆怅却也释然：“……是啊，总会重逢。”

        二人静坐半晌，忽然，他一把将洛风推下去，随后一跃而下，落在那空地上：“来吧，为师试试你的手！”

        “嗬！”洛风本吓了一，又听他朗声一句，顿时跃跃试，“是！师父！”

        5.

        洛风从小就显武学天赋，这些年来亦勤学苦练，一番对招下来，引得谢云连连赞叹。

        不觉间二更已过，谢云便命他速速回去休息，二人这才分别。

        目送徒儿影远去，谢云踌躇片刻，还是默默绕去了太极殿。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独自一人，恐怕与师弟在同一间屋里入睡，也难以安心。

        况且……

        他一时还不能接受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嗯……如此难以启齿。

        一边和衣上榻，他一边却又暗想，若真如此，却也未尝不可……

        嘶……简直荒谬！怎么能无端生出如此离经叛的想法！他又慌忙暗斥自己。

        太极殿内一片昏暗，师弟的被褥仍是熟悉的清淡梅香，也不知怎的，就能让他不自觉地安下心来，眼渐乏，渐渐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