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打算抗命吗?”他正准备拿出皇权压制这些将士,想起都城已经沦陷,三皇子又远在千里之外,气焰不自觉地减弱了几分,却拉不下脸,只能强撑着和他们僵持。
昔日强健有力的双已经被冰水泡坏,大片肉浮溃烂,有些地方甚至看得到森森白骨。
魏玄虽然抬不起手臂,但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恒。
或许是因为心绪不佳,箭伤变得疼痛难忍,他拿出随携带的白瓷瓶,摩挲两下又回去,如此反复,熬到天色发白终于撑不住,出瓶口的红布。
他们沉默地望着为之出生入死的陛下,望着曾经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神明,用目光诉说着内心的不满与愤怒。
陆恒紧咬牙关,用左手握紧带着同袍温的铁剑,吃力地和蒙面人过了几招,觑了个空隙,低冲出包围。
陆恒摇:“三师兄放心,我不会犯傻,我看……他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趁他还活着,早日把局势稳定下来,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忍。”
他想起白日所受的屈辱,脸上阴云密布,嘶哑着嗓子下令:“来人……杀了他……杀了他!”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眼角落下来。
陆恒低着,一声不吭。
直到药完全化,他才噙着又苦又涩的唾,闭上双眼。
牧原沉默片刻,如实回答:“陛下……不太好,他的手断了,因着耽搁的时间过久,已经接不回去,上全是伤,双……待会儿你自己看吧……大师兄只受了轻伤,我略点了点,还剩五六十人。”
魏玄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只得忍气吞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闭目养神。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牧原打破僵局,笑:“陛下是希望我们杀了完颜烈吧?您放心,我们与金贼势不两立,早晚掀了他们的老巢,砍了完颜烈的脑袋!”
陆恒想到牧原言又止的样子,轻手轻脚地卷起魏玄的,脸色像见了鬼似的忽青忽白。
陆恒和牧原交谈了几句,倚着枯木坐下,忍痛出残留在右臂中的箭,潦草包扎好伤口。
江宝嫦给的十五颗止疼药,只剩下最后两颗。
陆恒点了点,闭目调息,心里乱得厉害。
老话说——父债子偿。
魏玄从噩梦中醒来,茫然地看了看陆恒,又左右环顾了一圈,在将士们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已经挣脱牢笼,逃出生天。
他已经猜出蒙面人的份,也知魏玄沦落到这般田地,和陆景铭脱不开干系,虽然早就与那人断绝父子关系,也没什么父子情分,还是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得透不过气。
魏玄再也站不起来了。
陆恒坐在牧原后,顾不上气,焦急地问:“陛下还好吗?大师兄呢?还剩下多少人?”
魏玄贵为九五之尊,却受到这样残酷的折辱,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拒于城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无论是愤,还是依照国法治罪,他都没什么话好说。
魏玄察觉到不对,呼着冰冷的空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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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原拉起陆恒,推他到避风,低声劝:“你又不是读书人,别在这个时候犯什么愚忠的病。咱们拼死拼活地把他捞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说的话也太让人寒心了吧?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救……”
牧原带人前来接应,撒出一把带有剧毒的暗,趁乱拉他上,绝尘而去。
五十多个铁骨铮铮的男人笔直地跪在地上,像一座座铁铸就的雕像。
陆恒倒出一颗,像吃什么甜丝丝的糖块似的,在尖慢慢抿开,舍不得吞下。
不过,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命令。
他们连奔了三十里地,越过冰河,远远甩开金兵,在一片荒林中歇脚休整。
他圆睁双目,愤恨地瞪着置他于死地的凶手,在冰天雪地里停止了呼。
陆恒不停蹄地赶到昏迷的魏玄边,见他躺在干草上,面容枯槁,满污秽,连忙解下腰间的水袋,打衣袖,为他拭脸庞。
他的寿元还剩多少,都成了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