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越有能力,衬得他越昏聩无能。
城中满目疮痍,四可见酩酊大醉的光和尚、衣衫不整的妇人和腐烂发臭的尸。
他熟练地为魏玄洗,更换中衣,动作又轻又快,显然这些日子没少伺候他。
江宝嫦花费无数心血布置的宅院已经被金莲军糟蹋得不成样子――
陆恒将魏玄当成自家长辈一样细心服侍,等他昏睡过去,望着床的博山炉发怔。
他六神无主地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脚下虚无力,连摔了几跤,才爬上背。
“爷!爷!”金戈气吁吁地追上陆恒的脚步,看清屋里的景象,慌得叫了一声,定了定神才察觉出不对,“爷,您先别慌!您快来看,床上只有您的衣裳,没有夫人的!她们、她们十有八九在金莲军入城前便逃了出去!”
陆恒和金戈同时看向金梳,蓦然变了脸色。
落在最后面的那个癞和尚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经过陆恒的时候,不慎绊倒,包袱里的物事撒了出来。
留着陆恒还有用,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
陆恒越强盛,衬得他越衰老。
“对,肯定是这样!”他一个劲安陆恒,也安自己,“您想啊,夫人那么聪明,消息又灵通,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再说……再说,她们要是真的遭遇不测,我们这一路走来,为什么连一尸都没有发现?”
值钱的家和摆件消失不见,连嵌在墙上的宝石都被他们挖了去,带不走的太湖石断成两截,倒在地上,奇树异草烧的烧死的死,泉眼干涸,湖水浑浊。
御用的龙涎香烧起来又香又甜,气味烈,层次丰富,若是能想法子昧下来一点儿,带给江宝嫦,她一定喜欢。
陆恒艰难地缓过一口气,扶着椅子站起来,:“你说得对,宝嫦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我教过她功夫,又让二嫂和云生帮忙照顾她,她手里有人又有银子,应当能够自保……”
城中的百姓早就逃往南方,金莲军也没有占领都城的打算,只留下几千散兵游勇,淫掳掠,无恶不作。
他越看越心焦,沿路杀了十几个贼人,救下几个女人,顾不上安置她们,握紧鞭子,发狠抽打,飞也似的冲向自己的家。
陆恒令三师兄牧原护送魏玄回,自带着金戈和二十名心腹直奔陆府。
陆恒装作没有看到魏玄铁青的脸色,对太监们了个手势,使他们找来干净的衣物和被褥。
两人正说着,几个金莲军在士兵的追赶之下,慌不择路,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看见被重物砸得粉碎的石狮子和开的大门,陆恒心口一缩,还不等停稳,就下去往里跑。
等陆恒扫清北江山,把三皇子召回来,再杀他也不迟!
陆恒来到自己和江宝嫦所住的正房,看到桌椅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衣裳凌乱地堆在床上,妆奁空空如也,只觉天崩地裂,晕目眩,一时支撑不住,捂着心口“噗通”跪倒。
五日后的早上,陆恒带大军杀回汴京,望着倒塌的城墙、折断的旗杆,想起去岁与江宝嫦在前朝城墙上并肩交谈的情景,只觉恍如隔世。
到都是,自己还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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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玄暗暗想――
陆恒惨笑:“宝嫦肯定是回越州了,她再怎么厉害,撞上金莲军,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我耽搁了这么久,不能再耽搁了,我得去找她,就算是死,也得跟她死在一起……”
桂圆大小的珍珠和璀璨夺目的宝石四乱,一把錾刻着缠枝莲纹的金梳跟着落地,堆金累丝,妙绝。
魏玄比大多数成年男子都要高大,如今却像婴儿一样,任由陆恒摆布,没有半分尊严,心里既觉耻辱,又嫉妒他的年轻与强健。
“爷,您去哪儿呀?”金戈从没见过陆恒这副模样,只觉得他跟失心疯没什么两样,忍不住直掉泪,“爷,您别吓我,京里还乱着呢,陛下还不知能活几天,您定定神,把大事料理妥当再发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