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郡主临死之前,把这封血书交给老,命老藏进梳子里,装作服下哑药,对所有的事守口如瓶,保住这条贱命,到庄子上好好照顾您。”
陆恒苦笑一声,:“对啊,为什么我的命这么?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要拼命活下来呢?”
“侯爷每天亲自来送药的时候,都会大发慈悲地跟她说两句话,偶尔还会对她笑一笑,为着这个,她甘愿赴死。”
哑婆婆微微点,片刻之后又轻轻摇,:“郡主是被侯爷毒死的,但她早就知那是慢毒药。她不顾我的劝阻,把一碗又一碗毒药喝下去,盼着能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她对侯爷的真心,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
他问:“后来呢?”
脸色却变得沉肃而冰冷,只有语气还带着一丝愤恨,“你们以为,我愿意以这样肮脏的份出生吗?”
“……老把小少爷藏在房里,用米粥把您喂活,因着担心碍了侯爷的眼,轻易不敢抱您出门。”
更何况,将金梳砸破的可能微乎其微,很显然,韶仪郡主并不希望这桩丑事大白于天下,不希望她的“好”相公受到牵连。
“谁也没想到,小少爷的命那么,明明才七八个月大,瘦得跟小猫似的,竟然还有气,躺在郡主边,扯着嗓子嚎哭了几个时辰,哭得她害怕起来,连声叫我把您抱走。”
“二人对外只说这孩子是在侯爷出征前怀上的,连圣上都信了,赐下许多赏赐。侯爷心怀芥,不再进郡主的房间,转而纳了两个姨娘,郡主不敢有怨言,依旧温柔贴地服侍他。”
陆恒紧紧皱起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韶仪郡主弱而固执,遇人不淑却一往情深,绝情中又藏着少许慈母心,终至惨死,实在令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想起自己和母亲的最后一面,追问:“我记得她吐了很多黑色的血,她是被陆景铭毒死的吗?”
所以,她的慈母心,终究只有一点点。
“您越长越大,眉眼越来越像圣上,郡主总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害得侯爷蒙羞,便收买了太虚观的张真人,请他批了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把您远远地送到庄子上。”
“郡主说,倘若您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血书,就让老把您的世说出来,是认祖归宗,还是远走高飞,都由您自己拿主意。”
珲是美玉,瑜、环、璇、琪、琚……都是美玉,明明有那么多选择,韶仪郡主却给他起了个这么突兀的“恒”字。
恒,由“心”和“亘”组成。
“她本就弱,怀孕的时候没少折腾自己,又喝下那种虎狼药,当晚便腹痛如绞,血如注,抓着老的手直喊‘娘’,挣掉半条命,才在天亮的时候生下你。”
他向来讨厌美丽柔弱的女人。
“到了‘足月’的日子,侯爷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端来一碗产药,强迫郡主喝下,郡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一饮而尽。”
“我们怎么没想过?”哑婆婆面不忍,却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郡主连喝了好几碗堕胎药,用布帛死死缠住肚子,趁着夜深人静时,在院子里又跑又,还把自己泡进冰水里……可小少爷的命比一般孩子都,无论如何都堕不下来……”
原来,他是横亘在母亲心间的一刺啊。
听完哑婆婆的话,陆恒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郡主每回在侯爷跟前受了气,都恨不得把您溺死,看见您笑呵呵地伸胳膊蹬,又狠不下心。”
他问:“把我送走之后,那个人对她的态度好些了吗?她是怎么死的?”
“侯爷凯旋之后,看见着大肚子的郡主,然大怒,直说要进找圣上算账,被郡主拼死拦了下来。”
“张真人的批示说不定是真的。”陆恒惨白着脸,“我确实克父克母克妻,命犯天煞,刑克六亲。”
“等老冒险把一位妇科圣手带进侯府的时候,小少爷忽然轻轻踢了郡主一脚,郡主又不忍心了……”
陆恒小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叫陆珲,他却叫陆恒。
金戈听到这么多侯府秘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觉得陆恒语调古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