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出残忍无情的真面目,振振有词地:“再说,这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与你无关,朕也已经为当年的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你识相点儿,把血书交给朕,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朕保证不伤你的命。”
魏玄把血书成一团,轻描淡写地:“当年是朕犯了糊涂,不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翻出来什么?”
短短一天之内,他对人世的所有美好幻想被打得粉碎。
陆恒冲着水里的月亮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找来一条长长的绳子,把沉重的石拴在自己的脚上。
只有江宝嫦,给过他真正的温。
去岁中秋,他和江宝嫦坐在桌前赏月品茶,她喂到他嘴边的月饼比蜜还甜,他伸出手指,轻轻拂去落在她发间的花,手上沾满桂花香。
那么,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陆恒反应极快地抢过丝帛,用手心碾灭火焰。
他的出生是母亲的灾难,前面的二十多年是一场笑话,站在这里质问生父亲的举动,更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彻尾的傻子。
陆恒呆呆地看着魏玄扭曲丑陋的脸,终于认清何为“天子”,何为“豺狼”。
金戈带着季云生匆匆赶至,叫:“爷,夫人好像没死!”
“宝嫦,我来找你了,下辈子,咱们一对寻常夫妻。”陆恒使出最后的力气,抱起巨大的石,对准井口往下扔。
正院的墙角有一口井、一棵桂花树、一张石桌和几条石凳。
他今日的难过,不止是出于愧疚和责任,更是发自内心的感受。
肉遭到炙烤,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淡淡的焦香味弥漫开来。
他忍着双传来的疼痛,往床边挪了挪,吃力地取下灯罩,将丝帛凑向烛火,语气和缓了些:“朕对不住你们母子两个,往后会尽力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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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也离他而去。
陆恒没想到,正是靠着这一点儿父子情分,靠着对韶仪郡主的稀薄愧疚,魏玄才大发慈悲地提他,才勉强留下他这条命。
他急了口气,又:“你就算不顾忌朕,也该想想你母亲!你打算把朕和你母亲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嘲笑她不守妇,不知廉耻吗?”
真荒谬啊。
陆恒趴在井边,痴痴地望着水面,等到日落月升,水中浮出圆月的倒影,恍惚间觉得看到了江宝嫦的脸。
母亲不爱他,父亲猜忌他,陆景铭把他当成奇耻大辱,杀之而后快,哑婆婆的慈爱和关心,不过是爱屋及乌。
陆恒像是没有听到魏玄的咆哮声,踉踉跄跄地离开皇,回到破败的家。
陆恒曾经十分感激魏玄的知遇之恩,悄悄把他当成父亲一样尊敬、崇拜,就算这段日子受尽冷眼,依然同情他的遭遇,觉得他仍有几分天子气度,分得清是非黑白,对忠臣良将有所顾念。
魏玄骤然翻脸,低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凭区区一封血书,就能成为皇子吗?你梦!朕把你从一个六品小官擢升成兵要员,如今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你掌兵,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不要不识抬举,贪得无厌!”
他推开院门,看清眼前的景象,吓得连带爬扑上来,紧紧抱住陆恒的脚,:“夫人没死,爷也不能死啊!”
真可笑啊。
“那又怎样?朕是男子,又是帝王,小节有亏,大节无损,你母亲就不一样了,女子失贞可是大事,你忍心让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陆恒的双目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问:“不是你强迫我母亲的吗?我母亲错了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到了将死之时,他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多需要江宝嫦,多在意她,多喜欢她。
轻薄的布料被火舐,迅速卷缩,陈旧的血渍变得鲜亮,如同女子眼中下的血泪。
可魏玄对他的怜悯,也只有这么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