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关羽率部回撤的时候,白登山下的战事已经全然进入了尾声。
南面的东人被马超与西人南军夹击以后,已经大部分放弃了抵抗,正低着头接受西人的捆绑与羞辱,虽然短时间内难以清点出人数,但放眼远望,夕阳下密密麻麻蹲下的人头,就如同秋日农亩上的黑压压的雀群,将领粗略估计,就知道俘获的人数已不止五万。
只是这仍不是东军的全部,由于战线拉得太长,西军左右翼的损伤也非同小可,所以在追逐期间,颇有几部力竭,只能眼看东人离去。而东面堵截的马超部也不过数千人,难以面面俱到,所以还是有不少东人自南面逃脱。
得生的东军将士中,官职最高的当属幽州刺史夏侯渊,他领着少数步骑从者,从荆棘丘陵之间来回穿梭,终于摆脱了身后的追兵。陆陆续续,就有更多的东人牵着马跟上来。他们走在黄昏的林间,时而左转,时而右拐,很快就迷了路。由于没有发现回营的大道,只得根据夕阳的方位直接往东走。不久,后面厮杀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夕阳也坠入大地,使黑暗笼罩上来。在这种浓黑的夜里,没有追骑,只听得头上不断有大鸟扑打着翅膀飞过的声音,他们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秃鹫在空中飞过。
寒风袭来,显得东人的脚步格外凄冷惨然,好不容易走出密林,沿着林边的小道东走。天上浓云密布,惨无星月,因担心追骑赶来,又不敢举火,只好摸黑而行。每走许里路,就停下来查看四周,以免误入岔道错了方向。
这样且走且停,穿林过障,前面忽然露出了开阔的平地,四周树木渐渐稀疏,俨然一片坦途。他们知道走回了来时的路,但对形势却更感茫然。既看不见追骑,也没有友军,众人又饥又渴,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不多时,后续的人马陆续跟上。清点队伍,只有八九百人,马两百匹。将士疲累沮丧,都瘫坐在地上不起。
夏侯渊筋疲力尽,心神憔悴,过度兴奋的厮杀导致人虽然极累,精神却无法平息,战败的结果掺杂着懊悔和失望,更是折磨人心。他环顾四周,不知是该继续逃,还是停下来等待其他东朝部队。
黑暗笼罩大地和人心。
此时骑都尉车胃就在夏侯渊身边,夏侯渊对他说:“我腰间还有一把三尺斫刀,不斫敌人就自戕,好自来个了断,守着这夜却是生不如死!”
车胃左肩骨被矟尖戳破,虽受伤但面色坦然。他颇通经史,见夏侯渊愁苦无处发泄,就劝慰他道:“古代楚国子玉被晋文败于城濮,归途中羞愤自缢,可谓失之轻率;秦国孟明视被晋所俘,后来放还,尚能重领大军,一雪前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使君于国于己,都该忍耐一时才是。”
夏侯渊听罢,颇觉有理,正自思忖何时起身,却在这时,黑夜中地面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声音,虽天黑不能远望尘土,但对这些旧历战阵的将士来说,嗅地也知有大队的骑兵正策马赶来。没有明显的兵器铁甲撞击之声,说明这是一支轻骑部队。众人连忙强打精神,提矟而立,有马的慌乱抓缰踩镫,准备上马迎战。
不过多时,火光闪闪,一群大队一齐都从林旁转出。远远地就听到西人的轻慢呵斥之声,其间竟然还有猎狗的嘶吼,仿佛这不是两军交战,而是猎人捕捉兽类的游戏。这些胜券在握的西人突然追上来,东人这点疲软的残兵却该如何抵挡呢?
】
哪知夏侯渊的心情坎儿宽松了,他突然仰天大吼一声,喝令众人不要惊慌喊叫,全部下马。他把矟尖倒插在地上,慢慢翻身下了马。回头招呼苍头数人,赶紧取下从马山的粮秣包裹,与众人生火做饭。
众东人将士见主将如此从容,也不再慌张了,相顾说:“纵马一生,死在沙场也不足为奇。但一天下来粒米不进,合死也该饱食才是!”于是也都慢慢聚拢来坐下。
远处战马猎狗咆孝,而这些人却坐下来,或生食饼干,或煮食米粟。这让西人的追骑反而疑惑了,暗色当中,又不辨周边情势,为首的军司马担心有埋伏,或有陷阱暗弩,不禁踌躇起来。西人的马蹄一直不安地踏地,军马却没有往前冲锋。
此时,夏侯渊略食数口,谓左右曰:“家乡死,此中死,异乎?”众人皆摇头说无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