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燮不敢违抗,当即伏倒在地,但口中仍说道:“叔父误会,我不过是听闻说,天子年少是便已名满京华,既受董卓夸赞,也颇得旧臣死力,都说是再兴汉室的不二人物。我以前无缘私见,心中又实在好奇,故而此次一时兴起,想效彷先人试探一番,看看天子是何等风采。”
刘燮倒也不怯场,抬眼直视陈冲说:“天子长处宫室之中,久不见干戈,又为叔父所迫,英气是一分也无了。不过他胆气倒还是很足,脸色被我吓得煞白,眼神却好似要给我一刀哩!”
这是刘燮前年返乡时写的《平阳道中行歌》,他此时以宽袖长袍,在殿中舞剑,其势迅急如电,众人但见一条银蛇在梁柱间回旋翻飞,又闻剑锋簌簌破空之声,仿佛空中有兵士排步而来,一股肃杀气氛顿时腾起,殿中众人多是文人,见状无不心惊胆寒,被夺剑的侍卫则手足无措,不知是进是退。
话虽如此,此事还是在京中引起了一阵风波,不少人都为此事上书代王府,向刘备委言劝谏,使刘燮又挨了刘备一顿教训。就连平日素来极少参与政事的西府军师贾诩,此时也极为罕见地自军中请命休沐,返京登临司隶府来拜访陈冲,并询问陈冲此后对天子的安排。
说到这,刘燮见陈冲露出一副追忆的表情,又听他缓缓说:“能做皇帝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凡人,你又何必去追问呢?既然已做了世子,将来这皇位本就会由你来坐,尊贵已极,就不要再想着与人争什么。身为社稷之主,是要让人敬畏其功业,而不是畏惧其品行。记住,宽而得众!”
说罢,他不顾天子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将佩剑交还给侍卫,而后坐回席间,旁若无人地继续饮酒。一旁的博士们看见天子遭受如此羞辱,也不禁偷偷地叹气。便连负责监视天子的孙乾也深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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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听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让刘燮抬起头来,嘲问道:“那以公麟公子所见,以为天子如何啊?”
膳。恰逢当日有崔琰等博士前来讲经,用膳时和孙乾等人陪坐在场。刘燮好酒,便屡屡向天子劝酒,天子不堪酒力,勉力拒绝,令他老大无趣。而后刘燮在席间起身道:“我近日练得新剑舞,可为天子看。”不等天子拒绝,他从一名侍卫腰间抽出长剑,当即旁若无人地在席间挥剑长歌。但听刘燮唱道:
“戎装犹铁甲,须眉恍银冰。驰骋平阳道,又忆塞上行。”
待刘燮舞罢,他持剑走到天子面前,转身笑问众人道:“小子无礼,诸公观我剑术如何?”众博士皆强颜欢笑,连连喝彩叫好。刘燮听罢莞尔,不知是满意还是嘲讽地微微颔首,转身对天子说:“陛下,若要拿稳社稷神器,经书不过是凋饰,刀剑血气方是王者所恃。”
“朝雾弥琼宇,征马鸣北风。露湿尘常染,霜笼鸦不惊。”
陈冲已能想象当时的场景了,不禁在心中微微叹气,然后又听刘燮感慨道:“不过纵使有名无实,天子这份得人倒不是虚传。我舞剑试探时,在场的博士侍卫无不色变,便连孙少府也来向叔父报信,明明都是叔父的人,却都有几分心系天子呢!”
这些事其实陈冲早与刘备商讨过,等统一河北后,便令天子逊位,而后遣返其回祖地,封为河间王,位在诸王之首,如此一来,对内对外,也都有一个合理的交代。此时贾诩来问,陈冲也就借他放出风声,也好让诸臣都有个准备。贾诩得知后,也知道这算是仁至义尽,于是再无言语,在匆匆见了一面天子后,就又奔赴回陈仓了。
回去的时候,刘燮与孙乾同道策马入司隶府,刘燮等闲般步回卧房,孙乾则赶忙将此事报给陈冲。陈冲闻言一愣,继而大为恼火,当即派人把刘燮唤到湖边小筑中,对他一顿斥责,骂道:“天下还没交到你手里,你就敢威逼皇帝!将来你坐了皇位,岂不是为所欲为?!我原先说你有两分骄气,现在看还说少了,便是比之桀纣,你也不让三分!”说罢,就让刘燮跪下。
虽不知刘燮记住了没有,陈冲也觉得疲惫了,他坐回主席缓缓道:“成婚了就多和妻子恩爱,别越俎代庖,我和你阿父都会把诸事安排好,将来天下太平,你能够勤政爱民,我也就别无所求了。”而后对刘燮挥手,示意此事就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