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心下一阵道不出的苦意,这才轻轻抬眸去看那人。
目送着水烟离开,王卫氏才狠狠地开了口:“真真是天大的笑话呢,要说亲戚不亲戚的,那今儿个堂里的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我也就同孙大娘子说明白些了,别给脸不要脸!”
孙氏抿了口茶,听了这话儿,心下一格愣,表情微僵,淡淡道:“这不是我家烟姐儿在么,若我不来,那倒不像话了。”
“这是哪的话儿?毕竟是做母亲的,怎的能不关心孩子呢?”孙氏不咸不淡道。
“这话儿倒显得我家多管闲事与你家养孩子了?话说既到了这份儿上,我倒要问一句了,身子不好也是拖得起的?就几副子药钱就如此难拿出手?若她舅父不央了我去,你沈家准备撂着姐儿到何时?”王卫氏是个急脾气的,她只捏了帕子,眼圈泛红。
这声“小姑子”倒似个尖刺般的,叫的直戳了孙氏的心,好似特意嘲讽她,看不起她似的,叫她听着心下不爽快。
水烟忍着眼底的寒意,只附身欲下拜,早早有婢子上来铺了蒲垫,扶她跪了。
果不出所料,这便是沈家的这位续弦娘子,水烟的继母孙氏了。
这声音入耳便是轻轻柔柔的,孙氏见了脸上浮出欢喜的笑,抬手示意着她起来。
“烟儿见过阿姬,阿姬懿安。”
只等着堂上的人有些子坐不住了,颤着声儿道:“烟儿?”
“那不是为着烟姐儿这孩子身子不好,马车上该是少不了颠簸的,便思量着留她在青州老宅养好了再接回来。”
孙氏见状,便又要说什么,却只听得外头一阵儿喧闹,随后便是极快的脚步声儿。
那水烟见着气氛低压,堂上两人也是为着自己闹的难堪的,该是要留些子颜面的,想是不好再待下去了,胸口一阵起伏,急中生智装得闷咳了几声儿,脸色有些苍白,只将帕子捂在胸口,两眼咳的沁出了泪花。
眼瞧堂上的王卫氏脸上一直是个僵着的,见了水烟同她下拜,心中不爽,只瞥过眼假笑晏晏道:“也不知是得了哪的风,竟把亲家小姑给吹来了,也是稀客。”
只是这人衣服上的那抹牡丹花的正红色瞧着尤为扎眼。
待走到堂下站定,同着王卫氏福身行礼:“舅母淑安。”便才发觉她旁侧还坐着个人儿。
“这话我倒不明白了,口口声声为着孩子,那就独留着她一人在老宅里不管不问了,这也是为着孩子着想了?要我看这母亲不过是个挂名的,不当也罢!”
水烟被一旁的玉簟扶起,只在下头的罗汉大椅上坐了,眼神乖巧的瞧着孙氏,心下早已缓和了过来。
“现在晓得疼孩子了?又换了套老夫人的说辞,就这般叫你接回去,我家怎的放心?将孩子弃在青州也是人干的出来的?谁知接回去又要受你家甚糊涂气!”王卫氏不咸不淡道。
这娘子着大朵牡丹翠烟碧霞长衫儿裹身,下配素色镶边百褶裙,肤如凝脂,手如归荑,眉目如画,如玉的的耳垂上戴着红玉髓璎珞坠子,远远瞧着,美如画中人般。
“要我王家认你,你才是我王家正正经经的正派小姑子,要我王家不认,那我家小姑子早早便归了西,你又算的哪门子亲戚?方进门前儿也不抹亮眼睛瞧瞧,这门头上写的是王家,不是你沈家!”
孙氏眉头微蹙,有些不乐意了,也沉着个声儿:“舅家娘子既说了这话,那我也不必要为你留面子了,横竖烟姐儿是我沈家的,你顶多是个外头的亲戚,这般藏着个孩子不与她家里人说的,倒是真真会为孩子着想呢!”
心下似有了数目,却还是不敢抬头去瞧。
言罢,水烟转身轻看了玉簟玉簪,只低声应了,抬手叫她们扶着出去了。
那帘子便被掀开了。
只觉得里头温暖如春,暗香阵阵浮动。
王卫氏闻言,猛的拍了案子,正欲厉声喝着,堂下的水烟倒先一步清了清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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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哟,也不知得了哪的耳报神了,小姑子消息灵通的很呢。”王卫氏轻轻一哂,语气没个好的,也不正眼儿瞧她。
王卫氏见状,忽地咽了咽口水,语气变得轻柔:“烟姐儿转侧间儿歇着罢。”
王卫氏斜睨了孙氏一眼,冷哼一声儿,眼神最终落在了自己的戒指上,将它在指间摆弄了一下,语气冷冷的。
这话音刚落,明显王卫氏独占着理儿,孙氏理亏,却不想着硬生生吞下这恶气,眼珠子转了转,忽地想来别招儿,服软赔笑道:“舅家娘子且消下气罢,不过是为着孩子的事儿,且知你心里头疼着烟姐不是?要换谁心里头能舒坦,只不过是家里老祖宗想得紧,叫我来接了,我怎的好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