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男人的胃口,不一会儿吃得见底,淡淡的酒香味醺然,他那张雪白的脸像蹭了胭脂,眼尾耳朵尖都浮上桃色,饕足地靠在垫上。他不吭气,姚织也不敢出声,对着满桌子美食目不斜视,心里胃里跟打鼓似的。
眼见着蟹粉包的热气散尽,胖鼓鼓的肚子憋下去,她伸手了右眼,按住突突的眼球。公子辛想起她刚来那日被聂四划到眉骨,也不知是真没脾气还是不敢发,傻乎乎的谁都能一把。不过想来她有个那样的爹,肯定是懂礼数尊卑的。
他支着半边脸,似笑非笑地问,不是怕我?
姚织也不知该怎么接,好像怎么说都不对。正踌躇着,余光瞥见他形一闪,还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欠个,脚已主动朝后退了半步。
这一退,很多说不出口的话就都有了答案。
她听见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甜腻的、充斥着米酒香味的不屑。
屋里氛围凝滞,好在有小仆及时敲门,缓解了片刻尴尬。来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榻边俯低语,走时也如一阵风,不留些许声响。
姚织明白多听多错,很快把转去一边,垂着脖子数缀在帷帘下摆的玉珠子,连人走了也不知,还是被一声喊回神,就见公子辛难得起,立在屋子中央,周散发着稀薄的温气儿。
整个人都是冷淬的。两人目光相对,公子辛敛去懒散笑意,薄冰似的眼神刮过她周,最后定在她攥着穗穗、惴惴不安的手上。
去披个外氅,跟我出趟门。
姚织被吓了一,忙不迭跑回房,扯过浅粉色的兔披风,把下颌藏进细细密密的绒里,在堂厅等了片刻,听见门外蹄声稍歇,从车窗里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招了两下。
车能变,那只手她记得很清,用作日后时时提醒自己要避而远之。
也只踌躇一息,她便咬牙上了贼船。便也瞧不见不远的一双眼,正期期望着地上的两辙痕,仿佛要裂出血来。
车子在街转过弯,姚织不安地侧侧,想推开窗看一看,又怕冷风灌进来冻着子贵重的大爷。
她讨好地问,这条路,好像没走过的。
公子辛抱着只一捧大的金边珐琅炉,形状像个小香炉,从葫芦盖里蔓蔓溢出香气。他靠在垫上闭目养神,周的一层冰被化了,又生出熟悉的不屑来,
你没走过的地方多了。余光瞥见那张笑脸瑟缩了一下,于是撇过,过了好会儿,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机会
姚织没听见,她正忙着扯袖扶簪,搓搓冰冷的手指,手心捂热了覆在眼周,想着能消消眼底的红丝。
聂家的东西是数一数二的好,车行在嵌了雪的石板路上都算稳妥,从后看去也只像个三分醺的醉客。车门一侧铸着聂字,守门的衙役没等走近看清,车夫已从袖中掏出巴掌大的木牌亮明份。
衙役一紧,连忙压低了声问,敢问是哪位主子?肚子里百转千回,数九寒冬的竟然激出了一手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