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言传得不少，有说披霞寺血案是西方来的妖女，与寺中和尚有过一段风桃花；有说盘桓此地的邪祟作乱，意图夺舍和尚肉；更有甚者，说闯山狐妖乃是女子昔日与和尚苟合产下的孽种。而今打上须弥山，是要为娘亲挣个名分。

        “十好几个高手折在破庙里，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兰濯冷冷地，“仙门面子扫地，谁敢担责。”

的小姐，是不是都会下棋啊？没人下成我这样吗？”

        阿花不疑有他，嘎嘣嘎嘣地嚼蚕豆，眼珠子转一圈又问：“仙盟大会开了好几天，想出主意了吗？”

        “不一定就是他。”阿花了额角，慢慢地，“凡人也有会驭尸法术的，不能一概而论。”她说着了一口林寂碗里的粥，立刻呲牙吐，“呸呸！什么这么苦！”

        兰濯瞟他一眼，顺手接过阿花喝剩下半杯茶，仰脖都灌进肚里。

        她的悲伤毫无来由，兰濯顿时慌了手脚。她秉并不柔弱，极少掉泪。这会子却说什么都没有用，怎么哄也不肯听，蓬蓬的狐狸尾巴失了，她看都不看一眼。

        阿花听得感慨万千：“哇——人都迷昏了，还杵得进去吗？”

        兰濯懒得计较，施施然一张手，洋洋肉嘟嘟的小老虎就进怀里来。浑圆结实的腰臂膀挂在上，是令人无比安心甜蜜的重量。他勾着脖颈，深深低嗅闻怀里热蓬蓬的气息。

        阿花哭得透彻了，自觉荒谬，抽噎着安他们：“你们别，别担心，我不是因为下棋输了哭的……我是突然想通一件事儿，心里难过……”

        阿花起了玩，存心使坏。兰濯一张脸黄红绿轮番交替，她乐得拍巴掌大笑：“对不起啦，我是故意的，要不你打我一下解解气。”

        好巧不巧，惯于这般行径的，他们刚好知晓一位。

        阿花脸颊偎在他的掌心里，用力点。

        既哭了出来，心里的坎儿不日便过得去了。她酸胀的眼睛，改换腔调，滴滴地告状：“兰濯趁你不在欺负我，还骂我了。”

        妖的情与人不同，大多单纯率真，有时简直倔犟得执拗，哭须得一气哭个痛快。直把林寂从仙盟大会哭回客栈，阿花才勉强同意收收眼泪。兰濯隔着白绫，都能感到那双盲眼透出的寒意。

        打她一下，还解解气？他宁可自己个对穿，都舍不得动她一发。小老虎恃而骄，气焰嚣张，明日怕不是要骑到他的脑袋上来。

        “这大约是有心人编造出来，避重就轻、掩人耳目的法子。那日仙盟大会，云宗、浣花门、通天剑宗、玉山庄等十多个门派，曾联手暗中探察臭气的来源。”林寂放下碗筷，循声抱起阿花圈在膝上，口中不疾不徐地，“他们摸到城外一破庙时，忽然阵阵熏风扑面，大伙儿中了香手脚酥，一个接一个昏倒。有侥幸逃回来的，说他苏醒时被进棺材里，同一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尸肩并肩躺在一块儿。他爬出棺材，才发现四周停放着七八十龙凤合葬棺。后着嫁衣的女尸，正骑在他师弟上交合。”

        兰濯说那是自然，她倏地掩面大哭起来。

        兰濯看不惯他两个叠在一卿卿我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是谁暗中控女尸，查不出可别想了事。”

        人参、附子、桂枝、杏仁、贝母，加在粳米里一同熬煮，原是治疗闷心悸、咳嗽气的药膳方子。林寂忙忙地倒茶给她涮，阿花拧着眉问他：“怎么又吃药，是不是毒发了不舒服？我看还是一气儿把炎火丹的药出来转到你上，就全都好了。”

        “好好学棋。”他说，“倘若不喜欢，不学也罢。但既然学了，就不可以不认真。”

        “这没什么。”阿花拍拍嘴角蚕豆碎屑，“破庙去不得，我们也不去。哪边儿臭得要命，我们就去哪边儿。”

        兰濯的脸色异彩纷呈。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街对面的青楼。

        林寂哄她张嘴，喂了一筷桂花糯米藕，难得展颜：“他们听途说罢了。不过城中作乱，想来确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一夜间祖宗变儿，阿花笑得从榻上摔了下去，捂着肚子满地打。

        他的心脉多年遭寒毒侵蚀，又接连重创，沉疴难起，并非解毒就能治。他舍不得阿花为解毒自伤，是以不置一词，只是温声语地哄她：“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温补的膳方，闲来无事吃着玩儿的。大约此地厨子不讲究，明天换个甜口的给你尝尝。”

        兰濯袖手一旁，不敢多话。林寂给她拍了背捋顺气息，柔声安抚：“哭一哭也好，五內郁结反而生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