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给点面子不是!”茅方笑得越发灿烂起来，程展不由也动心了：“老爹可是郡吏啊!”

        再怎么了，他好歹也是个书佐的儿子，这种苦，这种经历，以前怎么可能经历过。

        他关切的问题是沈家会不会肯为他这个没过门的女婿出五千两银子!

        程展睡不着，他在草堆辗转反侧。

        再说，这个地方怎么能睡人啊!这么一个破屋子里挤了七个人，冷风直接从门窗里了进来，冻得程展直哆嗦，鼻里全是臭味。

        他事先打探过了，沈家在本郡算是首富，家产约莫有个五六万两银子的样子，不过这么多现银恐怕一时间筹措不出来，恐怕就得卖田卖地了。

        一想起三十年前的那桩旧事，程展的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微笑，三十年前，沈家历经四代而绝嫡，先帝就把沈家的家业转赠自己皇后的父家。

        血脉断绝家产收为帝业，这恐怕那位聪慧的沈知慧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程展知，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那“吃绝”的恶俗来说，这不算什么。

        ，他们的神色越发黯淡，也越发冷漠起来。

        绝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竟陵沈家不是没有断绝血脉的先例!

        好久之后，除了夜风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寂静下来，程展还是睡不着。

        刘金富的神一下子就抖搂起来：“倒不是太近，我们有些远亲!刘郡丞一向很照应乡里乡亲……”

        虽然都姓沈，可是两者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仅仅是在名义上沿继了竟陵沈家的血脉，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七十年后，同样的故事会有再次重演的机会。

        可是沈家会不会愿意为他出这么多银子？

        茅方笑咪咪地说：“民不与官斗，我们杆子是小本买卖，刘郡丞是郡里的贵人，我们开罪不起，只好让刘掌柜受些委屈了!”

        程展犹豫了一下，最终觉得沈家还是愿意出这五千两银子

        他还没说完，茅方点着说：“刘郡丞是郡里的贵人，给咱们杆子递了信来，说是把老哥给放出去!我们杆子虽然在上混，可官面上的贵人那是得罪不起的!”

        茅方笑得越发灿烂：“没错没错!民不与官斗，民不与官斗……”

        程展的子全都了下来，他无助地望着茅方渐渐远去的影，心里记挂着那些被切去耳朵和手指的肉票：“我……我……”

        刀气人，却没留半滴鲜血，地上只多了只耳朵，刘金富痛苦而凄厉的哭呼接连不叫，程展用力按住自己的嘴巴，惊惶不定地看着这一切。

        所谓“吃绝”，就是当血脉断绝之后，那些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乡里乡亲远房亲戚纷纷出现办丧事

        他的声音放慢了些：“实际也没有什么，咱们的买卖一向钱货两清，概不赊欠，刘掌柜，您不如叫你家婆娘早点把那两千两银子送来，也好叫刘掌柜能早点回家!”

        但是，他只要张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眼下的境是如此残酷，一想到自己可能被砍掉一只耳朵或者是一只手指，他整个人都会吓晕过去－他宁愿自己晕过去，但事实没晕过去。

        刀光闪过，刘金富掺呼一声，在地面上用力挣扎着翻着，大家都低下去，那个兄长更是蒙住了弟弟的眼睛，只听茅方笑呵呵地说：“民不与官斗!”

        肉票们神色黯淡地看着这一切，程展这才注意到，肉票有三人已经没了一只耳朵，还有的手指残缺不齐

        开始那对耿姓兄弟中的弟弟还会哭哭闹闹，哥哥会小声劝着不懂事的弟弟，可是好久……

        “您说是不是啊!”茅方的笑容象春风一样温：“刘掌柜刚才受了点委屈，所以今晚上大伙儿得好好照应着，千万叫刘掌柜再受委屈了!”

        刘金富笑着说：“多谢刘郡丞，多谢茅二驾!”

        刘金富长呼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出两个字来：“多谢!”

        只要一闭上眼睛，茅方那笑哈哈的神态就会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会立即惊惶不定地坐了起来。

        这帮土匪却是对于这一幕习以为常了，他们笑哈哈地看着这一幕，那个灰衣土匪更是快活地说：“没刘郡丞那封信，您老哥也不会丢这只耳朵!”

        五千两!程展这辈子都没想过这么多银子，这可是天大的数目，沈家能不能出得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