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终于有人熬不住，动了离开定州的心思。

        他下首站着个獐鼠目的干瘦汉子，脑后缀着鹰羽，闻言谄媚地恭维：“还是三皇子神机妙算，因势利导，重重挫了他的威风，这才教他一蹶不振，尽失民心。”

        温昭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仔细想过，你说的不是没有理――咱们家的家底再丰厚，也经不住这么挥霍，更何况，那些人恩将仇报，也着实可恨可恼。”

        一口又一口薄薄的棺材抬出城外，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可惜，昔日的菩萨冷了心，寒了。不多时，面无表情的伏阱走出来，说：“大人抱恙，不在府中，各位请回吧。至于秋后算账之事，更是全无必要，所谓‘法不责众’，大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迁怒于旁人的子，不过是力有未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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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朔，我与你实说了吧，我不愿应付每日里堵在衙门口哭穷讨钱的百姓，又不知以什么借口回绝他们，索借此机会出去躲躲。”他说这话的时候，清俊的脸上些许尴尬之色，“我想，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是他们命里的劫难，只能由他们自己想法子度过。”

        温朔闻言诧异：“去庄子容易，可大人日理万机，如何脱得开？”

        温朔神色渐缓，点：“本该如此。便是那庙里的佛像，也不过是泥胎石，不得人间疾苦，你又何必把那么多责任揽到自己上？我明日一早就去安排，咱们快些动，在庄子上住到过年再回来。”

        “有。”温朔如实回答，“庄子不小，前几年种了许多果树，又开了两个菜园，养了些鸡鸭，如今咱们府里的菜肉瓜果，有一多半都是庄子上出产的。”

        定州往北五十里地，辽国的大帐中，高九尺、虎背熊腰的男人看完密报，发出爽朗的笑声，嗤：“那位温大人空有贤名，竟然在这等艰难时节，弃百姓于不顾，跑到庄子上躲清静。看来，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白脸，不足为虑。”

        第三日，两辆车悄无声息地离了定州城，往东郊而去。

        走投无路之际，这点子吃食，足够令百姓们下定“背井离乡”的决心。

        见耶律保慎笑而不语，那汉子又：“此次大汗命令大皇子和三皇子分行动，大皇子攻打曲阳，您攻打定州，说不得是动了立储的念。听说曲阳那位老将军是个骨，在当地声望也高，怕是有些棘手。三皇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手‘离间’之法又着实妙，必能抢在大皇子之前拿下定州。”

        半个月过去，骂声变得有气无力，他们惶恐地猜度着温昭的意思，几个脑子灵光些的，将那日在城外劫掠温家车的男男女女们揪了出来，以麻绳捆成粽子，押着他们跪在门前，向温昭请罪，求他回心转意。

        对死亡的恐惧像阴云一般，快速笼罩了整个天空，人人自危，乱成一团。

        况且，他向来爱民如子，如今百姓生活困顿，怨声载，正是需要父母官拉一把手的时候，怎么忽然转了？

        耶律保慎教他搔到，得意地拍了拍蒲扇似的巴掌，：“这有何难？咱们草原上长大的汉子个个骁勇善战，绝不是那些连都骑不好的废物们所能应付的。”

        又过了一个月，城中开始有人饿死。

        鹰隼似的目光转向南方，像是穿过定州，看到了许多富庶繁华、红香土的所在，他朗笑：“憋了这么多个年，狼崽子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骨，好好打打牙祭了。”

        “我记得旁边还有一片树林，一条浅溪，风景不错。”温昭温声和弟弟商量，“咱们去庄子上住几个月好不好？我看因着伏陵的事，絮娘总是闷闷不乐，想让她出去散散心，我们也一起松快松快。”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逃难到别，说不定还能挣出一线生机。

        日子过不下去的百姓们先还按着习惯蜂拥到知府衙门前，把一条路挤得水不通，见迟迟等不到温昭，不由哭天抢地，咒骂不绝。

郊，是不是有个庄子？”

        更多贫苦人家连棺材都买不起，尸用草席裹上两圈，丢到乱葬岗给野狗填肚子，便仓促地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寒冬未至，定州城中的百姓，已经走了大半。

        恰在这时，官府门口贴出告示――凡无力维生，打算前往外地投奔亲友者，皆可按人领取大米一袋，面粉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