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难得能见到便宜荤菜的地方。

        “付三娘的爹娘。”

        元宵节时，洛阳还灯火辉煌、人如织，比京城带着更热闹的市井气。不到半个月，街上人烟已经比如此稀少，连鸟虫都销声匿迹。

        民间物资捉襟见肘，现在都不舍得放调料，内脏的气味就压不大住，少女在锅边嗅了嗅，有点嫌弃地着鼻子，拽着宁昀要走：“闻起来好腥，不吃这个。”

        谢萦一拉眼，朝他比了个鬼脸。

        那样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

        “什么时候才是个呀？连桂花蜜都没有了……”谢萦唉声叹气片刻，忽然又疑惑地一扭望向他。

        从前食肆里的水多半会放些桂花蜜或者茶叶，只是封城之后物资紧俏，这就是一杯一点味也没有的清水。

        当年离开京城时，北方已经战乱迭起，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南下是他唯一的选择。

        谢萦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进城的时候，我不是答应过你吗？”

        宁昀望着她，仿佛腔里忽然有某种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在洋溢，在并没想清楚原因时，他已脱口问：“为什么？”

        “谁？”

        宁昀说：“他们都死了。”

        而那一刻谢萦却突然转过看他，在阳光下，她的脸白皙得仿佛透明。

        她说得直白，摊主便不大乐意，翻了个白眼：“现在城里能见点荤腥多不容易，小丫还这般挑嘴，你干脆去王府里大小姐吧！”

        他的声音很轻，也许就是因为太轻了，并没有想她能够听见。

        她微微歪着，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就是福王府里的那块玉佩么？这倒简单，我说过会偷出来给你。”

        奔波半夜，两人沉浸在难得的宁静中出了会神。不知过了多久，宁昀突然低声：“他们还是会去报仇的。”

        十年前，逃亡中的每一个夜晚，他都能从水洼里倒映的面容上看到那样的眼神。仇恨这把火只会越燃越烈，抑或在熄灭之前烧死自己。

        三年的蛰伏以后，他从朱由柏腹中剖出了那块玉玦。或许除了他以外，那就是父母所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谢萦见摊边排着队，也兴致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锅里熬了一大锅汤，放了些猪肝猪肺。

        宁昀从未想过会对外人解释这些，只是避重就轻的话语在尖过一圈，开口时却莫名变成了真话。

        沿街走了半晌，谢萦摸着肚子说饿了，两人便在街一食肆停下。

        天边最后一点鱼肚白正缓缓消散，空气微凉，拂面的风中带着微凉的水气息。

        起初他辗转过许多地方，因为无力自保而东躲西藏，本无暇顾及自己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何。后来，在这样的恐惧中逐渐长大，也有了傍的技艺，他才能更名改姓，在洛阳以新的份定居下来。

        谢萦微微转，“嗯？他们没告诉你在哪里么？”

        ——作为那两张文牒的答谢，而他递出文牒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神秘的少女上或许有利可图。

        比起这个，她似乎还是更关心另外一件事，谢萦盯着手里的杯子，很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我倒想起来，我不得不待在洛阳，是在等着和哥哥会和，你呢？你又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

        封城至今，食肆里已经没有荤食和炒菜了。往里一望，大堂里都落着灰。伙计愁眉苦脸地端了两碗素面来，谢萦闻着气味不错，瞧他懒得打扫，便和宁昀一同坐在了屋外的棚子下面。

        “我在找我家人留下的东西。”

        听闻女儿死讯时，付屠夫妻的眼神……那样恐惧、绝望、咬碎牙齿的愤怒，和甚至不知仇人在何的痛苦。

        谢萦却不知那一刻他心中转过多少念，只散漫：“这倒无妨，反正那个术士活不过这两天了。这种人修习邪法，上也带邪气，只要他还在洛阳，就必定躲不过我。”

        洛阳离京城很远，远到已经不会有人认出他的份，但也还不像江南或者岭南那样远，远到彻底与曾经的那个世界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