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人易老，梦难长  22

        二月初十，鼓楼外东大街。

        刑场安排在三岔路口，在因为封城沉寂了半个月以后，这条街dao此刻再度人tou攒动起来。

        有明一代，死刑的程序相当严格。所谓的“斩立决”，理论上来说，需要由地方官员逐级上报到刑bu，送三司层层复合，最后还要皇帝亲自批准。从判刑到chu1死，起码要过上大半年时间。

        能活着走完这套liu程的死刑犯本来就不多，如此迅速地拉到闹市公开斩首，在洛阳更是近十年来的第一次。

        ――祸乱谋反的大罪，由朝廷特使亲批的斩立决，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匪首会使妖法，他多活一天，洛阳的城门就要再紧闭一天。

        liu言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四散开来，这一日城中万人空巷，法场被数百名ma步军紧紧围住，外层也被百姓挤得水xie不通，人人都想来看个稀奇。

        日上中天，仿佛一轮利剑悬在touding。

        脚下的影子已经变得很短，宁昀漠然望向四周，法场下的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一张张拥挤喧哗的，都是陌生面孔。

        ma步军把法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在最前排，他甚至还看到了十几个shen披法袍、神色肃穆的僧侣。为首的僧人手持一串长长的佛珠，正低声默念着什么。

        这些僧人看似站得随意，脚下却隐隐踩住了几个重要方位，这显然不是准备超度他，而是已经结好了阵型，随时防备着他临死前再使出什么妖法。

        为了在这里把他chu1死，朝廷的确已经zuo足了万全准备。

        视线再移向外围，付屠hu夫妻站在人群中，正抻着脖子朝前看，和周围人一样，他们的脸色似乎都在因为兴奋而涨红，高呼着要chu1死这个祸乱洛阳的匪首。

        穿着一shen绯袍官服的廖维祺登上了刑台，他亲自监斩，既是立威，也要在全城百姓面前宣告剿匪的胜利。

        跟在他shen后的是魁梧的刽子手，赤着上shen，手持一把鬼tou大刀。

        廖侍郎举香敬过了阎王爷，刽子手端过烈酒，一杯洒在宁昀面前的地上，另一杯在刀shen洒过，随即将手中雪亮的长刀高高举起，展示给法场下的观众。

        背后的步军一脚踹在宁昀膝弯里，bi1迫他跪下来。另两人抖直了铁索，将他双臂反剪在shen后。他tou上dai着方枷，这下跪在地上，脖颈便完全暴lou在了刽子手的刀下。

        周围的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步军们齐声大喝起来，用枪杆砸着地面助威，大地一时似乎都在因此而隆隆颤抖。

        午时三刻，行刑的时刻到了。

        欢呼声暂歇下去，刽子手振了振手腕，将刀提起。

        这就是最后一刻了。

        就在那一刻，那个被三个人协力压住的匪首居然挣扎了起来！

        这个少年一路都没有反抗过，可是此刻他居然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他在努力抬起tou！

        最后一刻他能呼唤谁？最后一刻他能看向谁？

        父母亲人都早已离去，人群中每一张脸都是陌生的，这些人都在期待着他的死。宁昀发现自己心底最深chu1居然还存着一丝渺茫的期待，期待一个已经不会被兑现的诺言。

        从被抓开始，他从没有仔细回想过那个念tou，也许他也清楚那是怎样绝望的幻想，抛弃它，他才有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ting直后背。心脏仿佛在狂tiao，最后的搏动在xiong腔中如雷震响，到了最后一刻他才承认，他并不是不恐惧死亡，他想要再看一眼――

        困兽之斗间，鲜血很快从衣服下透了出来。随着哗啦啦的声响，铁索收紧了，一个步军狠狠踩住宁昀的后背，制住这个死囚最后徒劳的挣扎。

        周围的声浪越推越高，刽子手大喝一声，举刀直劈而下！

        那一刻，似有长风chui过，将一缕熟悉的香气送入他鼻间。

        正午时分的阳光太刺眼了，有短暂的一瞬，他眼前只有闪烁的光点。

        就在那个刹那，宁昀听见了一dao尖锐的声响。

        或许是他神思不属，又或许是那带着呼啸声掠过的东西来得太快、太凌厉，仿佛一dao刺破空气的闪电。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知何时已经戛然而止，宁昀抬起tou，看到刽子手正捂着手腕，跌跌撞撞倒退几步。

        他的虎口有两行鲜血直liu下来，手中的鬼tou大刀已经只剩半截。

        在无数人屏息的凝视中，另外的半截刀shen高高飞起，仿佛一只折翼的燕雀，在空中打着旋儿，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最后与另一dao飞扬的血弧一起，无力地坠落在地。

        那是一只簪子，在土台上插得太深，只lou出了簪尾坠着的绿liu苏。

        那是市井间最寻常的女子装饰，刚才就是它破空飞了过来，将即将劈下的大刀打成了两截，又从按着宁昀的步军xiong口直穿而过。

        循着那只簪子飞过的轨迹，刑场上下的视线一齐移向人群中的一个shen影。

        那是个随chu1可见的跑堂小厮，shen上还背着包袱，像是在店里忙活到一半，就急匆匆赶来法场看热闹。因年纪小又长相讨喜，在观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