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目送韓一出門洗衣，回進屋，突然打住腳步，立在原地輕盈轉了一圈，而後環視屋中光景。

        原婉然連連搖手，“不必，我沒事。”

        韓一推椅站起，“我去借車馬，回來就走。”

千萬別因此著惱啊。

        她回神，腦袋貼在他上臂猛搖，“女大夫也不要。”

        韓一大步跨來，矮一把抓過她的手，勁有些大。

        “大夫問起緣故，我們怎麼答話？”把花燭夜血當病症求醫，這不羞死人又笑掉人家大牙嗎？

        韓一在旁因問她褻褲擱哪兒，他取去洗濯。

        原婉然當他依了自己，略鬆口氣。

        韓一聞言，輕拉她站起，將自己用的碗交到她手中，溫和：“這個也砸了。”

        原婉然略略思量，又：“你有這個心我很感激，從來沒人以為我生病需要看大夫。不過再等等吧。倘若今晚還止不住血，那、那我們再合計合計。”

        “阿婉……”

        韓一：“我們看大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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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割傷手。”韓一。

        她自然搖頭，“這碗還好好的，砸壞它，多浪費。”

        須臾她反應過來，自己喊韓一“相公”。兩人結髮成夫妻，這般相喚天經地義，可頭一回的滋味分外不同，並且這一喊，當面把彼此名份重重落實。

        “大哥呢？”

        原婉然胡亂應下，為掩飾尷尬，亦是感念韓一的好，立意好好表現一番，她搶著收拾碗筷，要包下洗滌的活兒。

        “不想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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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三懇求，韓一只得約法三章：倘若她再見血，一定得實說，怎麼著也要求醫。

        她更加過意不去，囁嚅：“對不住，打破你的碗。”

        他口吻關懷，並無嫌棄意思，原婉然吊在半空的心落了地，但這問話涉及昨晚房羞事以及自家那羞人處，她哪裡好意思吭聲？只能低垂紅臉，以點頭代替答話。

        韓一又說：“砸了它。”

        誰知韓一說：“還是看大夫穩當。”轉往外便走。

        韓一俯視坐在椅上的她，像昨晚發話讓她敞開吃棗子那會子一般，輕撫她頭頂。

        這回原婉然確定自己沒聽錯，更加訝異，“啊，真砸？”

        原婉然頭都繃緊了，打破飯碗不吉利，新娘子甫過門便發生這事，據說主敗家之兆。

        原婉然愣了愣，韓一這口氣完全沒責怪她的意思。

        原婉然困惑望向丈夫。

        她慌忙蹲下收拾殘局，：“碎碎……碎碎平安……”雙手在幾瓷片上頭來回，不知先揀起哪片好。

        冷不防後響起一縷聲線，低沉徐緩，漫著慵懶勁。

        韓一：“這兒不只是我家，也是你家，你想如何發落家裡物事，便怎麼發落。”

        登時她記起前陣子兄嫂為摔碎茶杯，將自己罵個狗血淋頭。她肩頭發顫，脫口：“我不是存心的！”

        兩人默不作聲，原地原姿僵持一些時候，韓一輕咳清清嚨，：“不怕，我們找女大夫。”

        原婉然起來，上前挽住韓一手臂，“相公不可以！”

        她走得急，子一下貼上他的，也因此，覺出他微微一震。

        韓一與她，是夫妻了。體認到這一層，原婉然心中小鹿亂撞，把頭一低，十分害臊之中又沁出一縷歡喜，明知可羞、依舊不能自持的歡喜。

        “你了很多血……”

        “你不願砸，那便不砸；你願意砸，那便砸。”

        這是我家，我跟韓一的家，她對自己說，我有家了！她口歡悅浮動，恰似皚皚柳絮，晴空中隨春風亂舞。

        原婉然怔住，一時反應不過來兩人談話怎麼從“洗衣”峰迴路轉到“問醫”了。

        “血止住了，況且我子強健，真的，我從小哪怕昏倒發高燒，睡個覺，多喝熱水便好了。”

        原婉然料不到丈夫猶記掛這事，嘴上支吾，疏忽了手中盤子傾斜，擱在上頭的碗順勢溜出去，先鏘的一聲砸上桌面，而後滾落在地，碎成幾。

        不久卻聽韓一溫聲問：“你還血？”

        原婉然覺著自己鐵定聽差了，平白無故讓她砸碗甚？

        韓家宅子有些年頭，四面牆略微發黃，門窗桌椅透出歲月黯舊痕跡，但她一寸寸地兒望過去，無一寸不美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