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里的咳嗽声仍在继续，里面的人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沙哑而又轻声：“那你们可要办好了。”

        “还没有。”

        “这是咱家该的。”内侍应了声，眼珠从下往上笑挑了你一眼，又对着你们说，“殿下还请小心脚下。”

        低着退到门槛，圣上又朝你说：“等一下，阿瑜，还有一件事。”

        “你们俩。”帷幔里的人说话带着痰，一口气接不下，重重地咳起来，半晌才停下。

        等了半晌，没等到话，你半阖了眼，眼前漆黑一片：“是，父亲，我会去看的。请父亲照顾好自己的。”

        大皇子说：“是我糊涂了。还请父亲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这次的错。”

        “不巧，去画舫的事被父亲发现了

        这点幻听被呼唤打断了。你笑着看向前的人：“二哥许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那串菩提珠子冰冷地掠过手腕，他收回了手，闷闷地开始咳嗽。内侍递上水，轻拍着他的背。痰的呼渐渐平息了。金盏莲烛无风自动，在你脸上晃出曳光。

        这番话说得方方面面纤悉无遗，你简直要讶异了。虽然才回长安没两年，与大皇子见面次数也不多，可你早摸清了他的秉——事风风火火要争名，昂着发号施令，不愿在侍卫保护圈要自己出。

        “大哥要我什么只安排就是了。”了后槽牙，无声无息地绽开一点笑意。你低得更低，默念了那个名字——贾诩。

        由前堂转入内室，立时暗了几分。绣帘遮挡雕花窗牖，尚且还在午时，室内烛火的辉光已经取代日光，几盏金莲花烛台立在床榻边。一个清癯的人影掩在层层帷幔中。你嗅到了郁的苦味。

        正午的太阳已经西偏，秋日的阳光照在上有些凉意。紫宸殿内室的绣帘被抛在后，阴冷依旧如跗骨之蛆。恍惚间，你听到火焰灼烧的噼啪声，骨里的喀嚓声，还有嘁嘁喳喳的低声交谈。

        “阿瑜。”

        帷幔里的咳嗽声未断。大皇子继续：“我已经派人锁住醉……那里，参与宴会的那些官人都安顿好了。恳请父亲同意让我主此次事件，将功补过。三弟才回来不久，不熟悉长安，要是三弟愿意原谅我，帮我一忙那最好不过了。”

        “三弟。”

呢。”

        “这次回来有去看过大师吗？”

        瘦骨嶙峋的一只手从帷幔里伸出来，对你们招了招手。大皇子跪下，膝行至榻前：“父亲，是孩儿不孝，闹出这样大的事情，还要父亲来心。请父亲责罚我。”

        你收敛心绪，低垂了，也跪到榻前：“我也有错，没能捉到刺客让他逃了，请父亲不要只怪罪大哥。”

        低垂着，屋内清苦的药味更重，直直地钻入鼻腔。捱不住这种苦味，你略嗅了嗅鼻尖，把抬起一些：“没有，父亲。”

        朝堂百官皆知皇上抱恙，东急需一位主人。

        大皇子昂着，从鼻腔中嗯了一声。你笑：“有劳公公了。”

        “你也是，才弱冠就跟着你大哥胡闹。这次你们躲过去了，没出事。下一次呢？按照惯例，你们都该关上几天清醒清醒，但是你大哥要去调查，那我这次就不罚他禁足，多抄二十遍经书抵过。至于你，阿瑜，我罚你给你大哥当副手，禁足两旬，再抄二十遍经书给我，有意见没有？”

        “来给父亲送药。”二皇子端着药，微微佝着背，“三弟近来有空吗？”

        大皇子背过看了你一眼。你余光瞥到了他的动作，挪到帷幔前，恭敬：“我在，父亲请说。”

        余光里，跪在边的不是大皇子了，更像是贾诩的一抹魂魄在替他言说。你可太期待和他再次见面了。

        能让他退进侍卫的保护圈还能让他照着自己的意思讲话，你几乎能猜到是哪个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你低下：“父亲。”

        熬煎得透彻的药材浸透了他的骨。世界上所有药都一样，有着这种清苦的气味，扑到脸上能闷得人窒息。菩提串珠在烛火下映照出了冷沉的漆光，你看着那串菩提珠，默不作声。

        二皇子比你略大些，二十多岁，二十几却是不知，没人记他的生辰。说他年轻，但有些莫名的老态，总缩脖端肩。人细长的一条，睫，丹凤眼，眉眼沉郁纤秀，像个女子，鼻梁却格外高，人人都说他像那个他的生母——被送来的羌族公主。

        那只手朝你们都摆了摆：“出去吧。”

        大皇子的影一闪就出了内室。负责侍奉皇上的力士躬扶起床榻上的人，他掀开了帷帐。昏暗烛光下，影影绰绰的一点面目，你的父亲——当今圣上伸出手，腕子上挂了一串佛寺求来的菩提珠，他拍了拍你的手：“你的命是明泓大师和左慈仙人救的，阿瑜，你该珍惜。”

        “玄康，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胡闹，生辰宴不在中办偏要去那里。”说着，又咳了起来，内侍端了唾盂，掀起一角帷幔钻进帐中。

        “禁足结束后，你替我去看看大师。”那只枯瘦的手在你腕子上摩挲了下，像粝的砂纸过，他拍了拍你的手臂，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