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下片刻,只听着外头帘子响动,伴着一阵儿寒风袭入,就见着两个人被架着进来。
其中一个唤作春桃的,只左右扫着堂里的主子几眼,眼珠子好一阵儿转动,瞧见了孙氏,便又怯生生的缩了身子,跪在几人面前。
水烟叹了声儿气,缓缓的走到她面前,只瞧见她身后沾着血污,发丝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缠在面庞上。
“也是个倔脾气的,只换了种方式套你,还是崩不住了,早些子说了也不至于挨了这般好打。”水烟微微启唇,眼中分明是怜悯,却还是咬字冰冷。
“婢子...婢子一时猪油蒙了心,吟春确是被冤枉的,孙妈妈早前儿吩咐过,叫我们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对自个儿以后也是好的,指不定哪日得了大娘子的青眼儿,提到了正房的。”
春桃语气压的低,哭得呛咳了几声儿,语气带颤。
水烟这会子倒不知该说什么了,玉手捏着帕子,薄唇紧闭。
“她们这群人就知道见人说人话的,你倒是个蠢的,该是被骗了还替着数钱,且不知事情败露了,她们怎的会来管你?好好一个人儿,眼睛也不擦亮着些,跟错了主儿。”
沈水煣轻蔑地斜视孙氏一眼,尾音上挑了些,双手插腰。
水烟听了,略勾了唇角,轻叹一声儿,随后似想到了些什么,只偏头去看孙氏。
见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坐得僵直,面上似刷了层浆糊般紧绷着,一如冬日死寂的荷花池,暗淡无声。
“烟儿不是有意给了孙妈妈没脸儿,只是这春桃招了,也是实在想不到会是这般的,只不晓得您与二姐姐屋里的吟春有甚怨了。”水烟装作个愕然地神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孙妈妈一眼。
沈水煣哪晓得她的意思,语气憋笑,白了孙妈妈一眼:“能有甚怨的?且就是一屋子尖酸刻薄的人!以为背地里使点子阴招儿就能瞒天过海了么?这不是把旁人都当傻子了?只可惜父亲不在,祖母也不在,不能看到这屋人的真嘴脸了!”
孙妈妈揣着手,已然是冒着冷汗,她怯怯的打量了孙氏一眼,见她依旧是个端着的,现下只一人在原地干着急,这会子连呼吸也急促了些。
“也该公平的,不能让煣姐儿房里的丫头白受了委屈,孙妈妈且明儿一块领罚罢。”半盏茶的功夫,孙氏终是开了口。
而后,便笑意盈盈的看了水烟几个,温声道:“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背地里干出如此腌臜事儿,我竟是被蒙在鼓里了,望着姐儿几个不必介怀,天儿也是不早,我这也是积了一堆的腌臜事要处理了,你们且回去歇了罢。”
脸不红心不跳,真真是好手段。
孙氏简单几句,也是将错处全都归结到了孙妈妈身上了,现在只说这事皆是这妈妈一人所想所为,与二姑娘房里的丫头结了怨的,倒把自个儿撇得干净。
可沈水煣是个脑子不会拐弯儿的,听不出话音,竟还是要跳起来指着孙氏骂,好在水烟及时劝阻,才不至于孙氏面上难看,闹得一屋难堪了。
待从正屋出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月色幽幽,衬得小院儿静得出奇。风吹草树,沙沙作响,发出引人入胜的小调儿。
廊下也是掌了灯,水烟跟不上沈水煣的步伐,索性也是不追了,只缓缓的放慢了步子,垂眸想着事。
沈水煣甩着帕子走着,也是气不过,正欲偏头与她讲话,却是不见水烟的影儿,四处看了,才愤愤地回头。
“你能不能快些!”
水烟面上一怔,也是回了神儿,不着痕迹的轻叹,埋头加快了步子,也是不说话儿。
见了她来,沈水煣冷不丁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看你也是个只会作架势的,方才那么好的机会,好不容易逮到了那孙氏的狐狸尾巴,该是好好教训一番的,可你呢,自己不敢就算了,还不允许我来说,难道人人都要像你这般的柔弱么?”
“二姐姐厉害,那真遇着了事儿,为何还要靠我这么个怯弱的人来摆平,且自个儿想法子是了。”水烟蹙眉,这会子倒有些恼了,只将手叠在腹上,自顾自走着。
“你!真真是生了张巧嘴了,旁人都说不得。”沈水煣没成想她会这般回自己,语气忽而变得冷冷的。
“二姐姐想想,若孙氏是一扳就倒的,那早没我们甚事了,这次只不过是一点子小事,不足挂齿的,就算说到父亲那儿去,也是嘴上嗔几句,没多久也就没事儿般的过了。”水烟放慢了步子,直眼打量了水煣。
又想了想,嘟囔道:“若揪着不放,只会闹得难看,你也是见识过的,她凝翠院指不定日后又会起什么幺蛾子,有些事躲了未必就能绕过,但也不能正面刚的,指不定落不着个好,惹得一身腥。”
沈水煣心中思量了片刻,又偏头看她,只觉得水烟的眼神变了,但也不知哪里不一样,也是咽了口水,撇嘴不语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