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心下微慌,蹭的抬头去看冯绾娘,不假思索的,扑通的跪在地上:“婢子虽有着私心的,但话儿便说回来了,人儿活着一辈子,该是为着自个儿博一把的,婢子生的轻贱,自比不得旁的,今儿个幸得姑娘怜悯,便顺道儿抓了这个救命稻草的,总不能一辈子栽在东院儿了。”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的,粉黛脸色微僵,心下也该是暗暗咒骂好几回的,但面上依旧不显,难得的好脾气,只笑吟吟的。
柳枝听着自家姑娘的话儿,扬眉浅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下头的粉黛一眼儿,俯下身儿继续添茶。
粉黛闻言,只压了压头,细细收了指扣,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儿门,左右探过,隐在了昏暗的廊下。
这便是挑着声儿,陪了笑脸儿:“姑娘多虑了,东院儿那头巴不得婢子走呢,又怎会找的,那会子那帮大丫头都在房里聚着呢,多一人儿少一人儿,不易发觉的。”
冯绾娘闻言,并没有回话儿的,心中不禁冷笑,只瞥眼儿去看一旁的柳枝,与她对上眼儿时,只使了个眼色的。
忽地想到什么,便是凑上前儿,压低了声儿:“姑娘是个心中有打算的,今儿个在屋里您也瞧见了,四姑娘平日里乖顺,没甚脾气,屋里纵的一群娇蛮货色,这般的,只容不下婢子了。”
“倒是个莽撞的,只四姑娘那屋不见着人儿,该四处找了,倘若叫旁人瞧见你在我们姑娘这儿,该怎么想?”
待柳枝送她出门儿时,月黑风高之下,一明一暗之间。
冯绾娘淡然一笑,语气中染着几分鄙夷不屑:“不过是瞧你可怜的,姐姐们那般,我倒多少有些看不惯,这才遣柳枝捎了物件儿给你的,如此这般,你倒是多想了。”
粉黛是个极小心的,见着冯绾娘没发话儿,便是抿唇去看一侧站得趾高气昂的柳枝,脸色微变,心中暗暗踌躇着。
轻袅袅的说着,粉黛眼珠一转,便又继续道:“婢子且晓得姑娘的意,表姑娘初来乍到的,该是有个立身的地儿,心腹自是少不了的,多少能给点子帮衬,婢子原是大娘子屋里的,自是得了她的信任的,若您得了她的庇护,那一屋的事儿做的,岂不是顺风顺水的。”
柳枝伶俐,便也是会了意,轻剜了粉黛一眼儿,沉着声儿道:“倒是厉害的,不过才易了主的,便又想着攀旁的枝儿了,心思倒活的很,叫姑娘怎的信你的。”
粉黛闻言,心中不解的,但想着又得了一处依靠的,收着两份儿的月例,心里便是欣喜,便也没多想的,只轻轻掩去心中的疑惑,伏身儿磕头谢礼。
眼下自个儿是大娘子放在东院儿的棋子,该是回不去的,粉黛只觉得孙氏是个狠心的,自看不上沈水炘的寒酸劲儿,终归不能全将话吐出来的,只说的真心实意些,好叫冯绾娘觉着自个儿忠心的,收留了自个儿。
这便是微微一笑,张嘴儿说道:“既这般的,我自不会亏了你去,你只继续回四姐姐屋里,好生伺候着,只听话是了。”
“大娘子只叫婢子去四姑娘房里伺候的,婢子便也是全无二心,哪晓得,那一屋的人儿容不下婢子,只拿言语来啐,心下跟防贼般的,四姑娘耳根子又软,只听着房里几个大丫头的撺掇,婢子便也是再无旁的法子了,只求着姑娘可怜婢子,只留着在身边儿,婢子定然再无二心,后头便也能在大娘子面前儿多说点子您的好话的。”
是了,粉黛是个有野心的人,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往上爬的机会,自己虽不是什么高枝儿的,但终究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这便是好掌控的点。
冯绾娘并不曾开口,只是眼波流转着,抬手去接柳枝刚沏好的茶,揭盖轻轻吹了,撩着一双眼皮静静看着她,眼里猜不出意味的。
柳枝从袖中掏出个玉指扣出来,笑着塞与粉黛:“今后便得了一处,都在姑娘身边做事儿的,姑娘有事自会叫你,好处且少不了的。”
正说着,她淡淡的吃了口茶,微微靠着引枕躺下,葱指抿了抿发鬓,继续慢条斯理道:“这般的,倒把我想成什么人儿了,你既是四姐姐房里的,我又怎能夺她所爱呢。”
这会子冯绾娘微微扬眉,先前儿只试探她,现下自得到了心中想要的,自然是该好好想着如何利用了。
胧的投向窗下水养的含苞待放的玉兰上,暗香浮动。
话音方落下,冯绾娘心下微颤,便晓得自个儿没瞧错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