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天该亮了，走吧，是得办正事儿了。

        手指碰到袖间那封拆开的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思及此，门客对那位姚姓娘子愈加好奇，频频探朝上看，试图瞥见几眼端倪。

        聂辛回，不是。

        话音一落，那座肉山咚地落地，周尘土扬起三尺高。

        将计就计？！

        好在中都的风景他已看厌，还是早些回到云州去，数着日子等春花开。

        我算算啊，那人当真像模像样地翻着白眼掐指尖，口中念念有词，两日后雪霁初晴，宜破土安葬出行，好日子。

        就听她继续说，他们说我爹曾是相国的学生，还有翰林院的旧识，我都不知，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一生重仪态，到来死在了泔水桶里，那么多人看着，都是为了我。

        耳边的声音起伏不定，轮廓也跟着哆嗦，聂辛想到昨日白间匆匆一瞥的尸，当时心得像石，十分不屑：以为是何等人物，夸得好听，三千学子之首姚天，不过尔尔。

        哦。她应了很久，才接上下一句，不是就不是吧。你不屑撒谎的。

知肚明的事，为何还要费工夫再问一遍？门客面面相觑，等抬眼看向神色泰然的公子辛，一人惊叫出声，

        聂辛进门后先是四下环视，把这间便宜厢房尽收眼底。他难得没摆酸脸，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就着楼底门前的灯笼看清对面酒楼牌匾上的字。

        他好不容易把视线从明晃晃的刀上移开，抱着肚子小声问，大、大人看何时方便？

        站在高的人是真不能往下看，看久了心会飘到地上，被尘世的烟火人情瓦解得四分五裂。他不习惯扮好人，以往有卫照唱红脸，只一条路走到黑，如今单枪匹，还想念那些被当坦小人唾骂的日子。

        虽然不知聂大夫留了什么后招，再看向公子辛那副跋扈的眉眼时，众人竟莫名其妙地感到心安。

        她声音哑得像刮锅，吐字如游丝，面子里子都耗损得厉害。

        程老爷自大理寺狱中走了一趟，是两只进，四条出，几个家仆或推或扛地扶他上车，临门一脚踏空，屁在雪地上了两，把人吓回了神，连带爬往车厢里进，一溜烟跑回下榻的客栈，嚷着要南下返程。

        里外进出的是何人也不在乎，只把洗得发白的包袱抱在怀中，眨也不眨地盯着桌上一点凝干的油渍看。

        门还没出，被一口官话的带刀缇骑堵在屋里，笑肉不笑地寒暄，天冷路，咱们也是好心，老爷别见怪。

        周裹在玄色狐裘大氅里，出霜白的一张脸，屋里烛火被风扰得忽明忽暗，看不清五官，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他没在窗前久待，片刻便转过，隔着圆桌与姚织对坐，抬手掐了烛心，丝毫不在意火苗在指尖燎过。

        客栈的厢房里，姚织和公子辛一坐一站。屋里点着蜡烛，她披一打补丁的宽大旧袄坐在浑浊的光亮中，抬眼看去似是落满了灰。短短十二个时辰，整个人像一枝脱水干萎的花，连发梢都失去了光彩。

        待此事一了，估计能招来更多的口诛笔伐。

        是姚织率先开口，问，是你么？

        聂辛偏过，指有节奏地敲着桌板，像是一声声残忍的促，直到屋中微弱的啜泣声消失殆尽，他迟迟起，也不回地说，

        屋内霎时坠入黑夜。窗子还开着，随风送进不知何的光亮，堪堪落在两人脚边。

        有了程老爷在前，姚

        虞家想要充翼二州，那就给他们好了，自始至终聂仲甫就没把那些算计看在眼里，更何况下旨抓人的是圣上，延后再议的也是圣上。这天下可供博弈的棋子太多了，相国想吃香灰当活神仙，聂家可不和他争，商人本，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理。

        聂辛稀奇地正过脸，黑茫茫一片，只能看清臃的轮廓。他以为姚织憨傻，没想到人家大智若愚，少了好些心眼，反而能参透本质。

        既然由得他上天入海，看来离大难临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