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不是说过了么,抽不惯劲儿大的。之前那半盒,我那天被陈美瑭关咱局里地下室的时候,被丁武他们给分了。”
何秋岩嘲弄又有些怀疑地看着我,然后对我背诵——背诵着目前为止我最喜欢的那个桥段:“彼得大张着嘴,两眼痴呆呆地望着前面,脸上出惊讶而又感到欣喜和非常激动的神色,连他那手杖也从他的手上掉下来了;他突然跪倒在地,伸出双手,嘴里连声喊:‘基督!基督……’他把垂到地上,好像要吻谁的脚似的。沉默了很久,然后他便呜咽起来,在呜咽中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主啊,你往何去……’纳扎留斯没听见有人回答,但是在彼得的耳朵里却听到了一种悲哀而又温和的声音:‘既然你离开了我的人民,那么我就要到罗去,让他们再一次把我钉在十字架上。’彼得俯伏在地上,把脸埋在尘土里,既不动弹也不说话,纳扎留斯还以为他昏过去了或者死了;可是过了一会他又站立起来,用颤抖的双手拿起那云游者的手杖,一声不响地转过来,朝着这座城市的七个山峦的方向走去。年轻的纳扎留斯看到这种情景、也像发出回声一样地重复了句:‘主啊,你往河去?’‘回到罗去!’彼得低声回答说,于是他又转往回走去……”
我吞了口气,虽然我已经清楚他应该是知了我的事情,但是当他脱口而出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还是有点慌。
“MEVIS……你怎么改抽七星了?我记得你之前抽的是白盒的万宝路。”
果然这香烟的焦油口感轻得很,不过入口确实更加柔和,烟草也比其他品牌的香烟更清香一些。
“看你想讲什么喽,随便什么都行。”
何秋岩看着我,丝毫没有半点遮掩地说。
何秋岩说着,灭掉了手里残存的三分之一的香烟,绷着脸直勾勾地看着我:“那我就从最开始讲起吧,艾师兄。我这个人讲故事也好、听故事也罢,不习惯拆开了讲,东一榔西一棒槌,容易把我自己搞乱——所以无论你知还是不知,我就从你和你哥哥曹龙的亲生父亲,以及你和你哥哥落乡野开始讲起吧。”
“要知我的英文名字,当年差一点就被取成Nero……”
一时间,我跟他这一对儿积怨已久的仇敌,再这张桌子两边,竟然像两个前来进修的同学一般闲聊着。
于是我摆平了自己的心态,叼着卷烟看着一手用拇指和食指呈环形着烟卷,一手放在手枪上的何秋岩,然后对他问:“你还知些什么?”
这本书我一共看了五遍,对于剧情我的确都记得清楚,可是若是让我几乎一字不差背下来,哪怕只是背诵我最喜欢的这一段,我仍旧不到。
何秋岩对我讽刺地说,彷佛他不讽刺我就无法正常呼、端坐一样:“艾师兄,你可别是把自己当成了里的圣彼得。圣彼得是可以逃走却不想走,你是想逃走可走不了;而且圣彼得的都是好事,人家是救苦救难。而你呢?你在十年和差不多我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放了两把火,一把烧了仁德圣约瑟教堂,一把烧了我家。”
何秋岩毫无遮掩地迎着我的目光。
我心火起,勐地用拳捶了一下桌板:“我不许你提他!”
不得不说,我确实很佩服这小子的记忆力。
我把后背靠在椅背上,抽着嘴里的半枝烟。
“知了,所以我才说Nero这个名字更适合你。至于你哥哥,在我听了他的故事之后,我觉得路西法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贴切……”
“Myapology!”
“我知。我倒是觉得‘尼禄’这个名字比Gadrel适合你。”
“那你就给我讲讲吧,讲讲那些我不知的事情。”
亲生父亲……我勐了一口香烟,让这团细小颗粒组成的恶魔缓缓过肺,再从鼻子里出来。
看着书,我不禁苦笑了出来。
那时候的我,是一个总也吃不饱、还没有桌子高的孩子;那时候的我,脸上还有一块我怎么都扯不掉的肉瘤,同龄的小孩见了我都会哭着跑开,而比我年龄稍稍大一点的无论男女,都会围在我边伸出手指点着我给我取外号、编打油诗,甚至还会手持木棍或者石块砸我、我;再年长的大人们,尤其是那些每每当着我家里人面前对我笑得温热闹的阿姨们,则都会用一种看着刚出生幼崽畸形猪羊羔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交接耳,用着自以为隐秘的动作和微笑的声音,说一些那时候的我跟听不懂的悄悄话。
“你又笑什么?”
“‘本来你我都不知的事情’……呵呵,夏雪平告诉你的对吧?”
等我抽了两口之后。
“呵呵,这书也能算宗教书籍?”
他说话似乎从来不打哑谜,这是我欣赏他的一点。
“你说吧。”
我忍不住对他问。
我叼着香烟点了点,转着打火机的转轮,给自己嘴里这枝也点上。
灰缸,便随手拿了边的一只洒了热橙汁的纸杯接着烟灰。
何秋岩又指了指我手里的书,对我问:“话说,你看的是什么啊?”
“还有徐远,”
“呵呵,那徐远说的还不该算是夏雪平告诉你的么?局长大人的作风,说好听点叫用人不疑,他能让任何私德有污点、格有污点、甚至份有污点的人服服帖帖地帮他事;但是说难听点叫眼高手低,正因为他什么人都敢用、也自信自己对什么人都控得了,所以现在的市警察局早已千疮百孔,也因此,他是不可能主动来调查我的;你所谓的‘本来你我都不知的事情’,还应该算成是夏雪平主导调查的。而至于那个黑社会老大,应该是你让他帮你查的吧!”
“我还知很多——你知的,你不知的,以及本来你我都不知的事情。”
“你居然全知了……”
“这就是杂种东西哎!你看他家那儿媳妇,瞅着贼拉贤惠,
但我看这小子的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同时咬着牙,很明显,他是存心故意戳我的痛点;看着他目中少见的杀气,我不得不担忧他是想故意激怒我,然后找个什么茬直接开枪打死我——事情已经到了相互之间撕破脸的程度,我想,他也肯定觉得没必要再矜持什么了;只是按照我的计划,我必须得等到夏雪平赶到。
“两遍。”
何秋岩了口烟,吐出烟雾。
他说,“以及张霁隆。”
“那你想听什么呢?”
他手里拿起枪,但看着我只是用拳砸桌子之后,他又放下了枪,对我摆摆手:“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单纯觉得Lucifer这个名字很帅,反正我也不信教。”
我低着看着散落在烟灰缸里的灰烬,对何秋岩说。
“这本书你看了几遍了?”
我把书亮给他看,这是一本宗教质的。
“正是。”
与此同时,我的思绪,飘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