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隆冬时节，日子就变得难捱，双手在冰水里泡得红僵麻，和过来之后又开始破脓，得钻心。

        大多数秀女已经散去，只有三两个小官之女站在那里，望着歪瓜裂枣的小黄门们发愣。

        “娘为了我吃过那么多苦，如今换我回报一二，不是应该的吗？”难得见上一面，他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和她紧紧贴在一，嘴角愉悦地翘起，“再说，我是支撑门的男子汉，本该为你遮风挡雨，受些肉折磨，实在不算什么。”

        蒋星渊每日里洗上几大盆又脏又重的衣物，夜里还要刷上近百只桶，干完这些，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家世显赫、风正盛的秀女总能获得优先选择权，可这样的主子往往锋芒毕，无法令他发挥最大价值。

        有人在背地里给他使绊子，临时安排了个跑的活计，意在拖延他到场的时间，却不想此举正中蒋星渊下怀。

        天气炎热的时候，洗衣裳的过程还不算煎熬，在各司之间跑，分析每个人的弱点，理清楚其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对他来说也颇有助益。

        从进的第一天起，他就锐地察觉到许多双暗地里窥视着自己的眼睛。

        窦迁在变相地保护自己，与此同时，也在考验自己。

        于是，这位出普通、情温的卫婉卫贵人，成了他在里的第一位主子。

        好奇的、嫉妒的、厌恶的、恨不能将他彻底抹杀的……

        对于所有不公平的对待，蒋星渊逆来顺受，从无怨言。

再不曾过问他的死活。

        他不是格开朗的人，向来不怎么合群。不过，在这样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合群也未必是好事。

        左边那名秀女穿着浅绿色的衫子，月白色的长裙，模样清丽柔弱，乍一看竟和絮娘有三四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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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知，却选择不动声色，意味着什么呢？

        永宁帝新选了二十多名秀女，一夜之间，原本空置的殿被滴滴的美人们填充得满满当当。

        秀女们缺人使唤，窦迁随手点了六十多个小黄门拱她们挑选，其中就有蒋星渊的名字。

        所以，他必须在这深如履薄冰，耐心等待机会，交出一份满分答卷。

        蒋星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关心，手指裹在贴的小袄里，隔着薄薄的衣料及柔的脯，得越发厉害。

        是有意也好，是偶然也罢，被哪位主子选中，决定蒋星渊将来的造化。

        漫长又短暂的三年过去，蒋星渊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

        敢于烧冷灶，还能把冷灶烧得红红火火的人，才能显出过人的本事，令窦迁刮目相看。

        每逢休沐，絮娘就捧着本该用来写字的手哭上好半天，攥着胀的指节往怀里，哽咽：“你总是报喜不报忧，冻成这个样子，还跟我说哪里都好……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

        蒋星渊定定地望着她，待她察觉到异样，往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扯开角，出个温柔和气的笑容。

        大太监刚开始还不敢放手难为他，后来见窦迁漠不关心，便将他派到浣衣局活。

        蒋星渊赶在最后一炷香的时间，干脸上的汗水，脚步又快又稳地赶到指定地点。

        几个上赶着巴结窦迁、对“干儿子”之位跃跃试的内侍将过于出挑的少年当假想敌，三不五时到浣衣局寻衅挑事，或是把他刚洗好的衣裳丢到泥地里踩上几脚，或是给他额外安排一些棘手的工作，折腾得他连坐下来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内侍们这么针对他，透出一个讯息――那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对后动向了如指掌的窦迁，不可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