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人易老，梦难长  7

        她说此话时，宁昀以为小仆只是去街口买些食物。

        然而那天直到日上三竿，小仆都没有回来，谢萦也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只坐在铜镜前，慢悠悠左瞧右瞧。

        ……这时宁昀才发现，她之前扮作男装，大概不是想隐藏shen份，而是因为她真的不会梳tou发。宁昀观察片刻，猜测她大概是想梳个双环云髻，只是怎么也梳不上去，最后索xing双手把一tou乌云似的长发拢起，松松插了支发簪。

        换回女子装束后，她仍然不佩什么装饰，只着一shen白绫袄和蓝色百花裙。短暂梳妆完毕，谢萦正襟危坐，在桌上放了一物，笑yinyin朝他推了过来。

        宁昀低tou一看，发现那是一枚金珠。

        从朱由桦墓里带出来的金饰被她熔了几件，虽然没有了巧夺天工的技艺，不过金子成色极好，还是十分值钱。

        “这是作甚？”

        “仔细想想，你说得也有dao理，”谢萦笑嘻嘻dao，“城里还在搜查，我若出去找客栈，被人盯上也是大大麻烦。你昨晚才跟他们说我是你娘子，那我就在这儿借住上几天。一枚金珠zuo报酬，该够了吧？”

        宁昀摇tou。

        “那十枚？”

        这笔钱已经足够在洛阳置办一间正经宅子，宁昀却还是摇tou。谢萦想了想，忽而灵光一现，拍手dao：“你在墓里翻那些dao士的书，想必是对他们的功法很有兴趣了？咒文符箓之类的，我是不大明白，可我哥哥必定懂得。等我在洛阳zuo完了事，让他教你几式。”

        这的确是一个极难拒绝的条件，宁昀却依然dao：“并非报酬不够。”

        “那又是何意？”

        “你乔装打扮进入洛阳，显然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少年语声低柔，“我不yu问你是何意图，只是若来日东窗事发，你一直留在此地，未免会牵连到我。”

        少女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却不答话。

        宁昀望着她，正觉诧然，只见她竟然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朝他抖了抖。

        那是藏在土坯墙与砖瓦层间的几张纸，放得极其隐蔽，连登门搜查的衙役都不曾注意过，只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显然眼睛更尖，而且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发现了就翻出来看看。

        那是几张民间最普通的古法竹纸，颜色有些暗淡发黄，上面画着许多图案。

        是炭画的，线条很cu，与工笔画的雅致风格迥异。

        外面是人形，里面弯弯绕绕，乍一看像是dao家的xue位经络图。但是再一看，里面画的分明都是些心肺chang子之类的内脏，肋骨都画得gengen分明。

        其时医书上画图大多表意而非求真，玄之又玄地标绘“气”的liu向，而宁昀这些画作却显然不是出于想象。唐人也作《存真图》，只是jing1细和准确程度都远无法和这些画相比。

        再想想他一刀切开朱由桦胃bu的那个熟练架势，宁昀明面上是仵作，暗地里发丘盗墓，开膛破肚过的尸ti只怕已经不下百ju。

        几张纸上的炭痕都很新，显然是最近画的，大概是宁昀准备熟记之后再作销毁，没想到出去买个酥糖油饼的工夫，就被不速之客翻了出来。

        “我不可告人，你就可以告人啦？”少女把那几张竹纸递还给他，拍案大笑，“发丘掘墓，开棺戮尸，哪一样不都是死罪？可官府不是连你的影子都没抓住么？还想抓我，他们不如回去再练几年吧！”

        这话如果是别人来说，谁都会觉得是威胁。

        可她笑靥飞扬，嘴上歪理邪说，神情却如此明朗坦dang，仿佛不han一丝恶意，灿烂得快要灼伤眼睛。

        宁昀面无表情地从她手中接过竹纸，扔进炭盆中。

        纸张很快烧成灰烬，他语气平静dao：“我从不与人同住。”

        谢萦微微一歪tou，这次却全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你年纪轻轻，难不成还跟个dao学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