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她带到顺城街外的西角门边，宁昀才见茶棚边已经稀稀落落聚了些人，都抻着脖子向一边张望。

        被人如此反驳，说书先生胡子瞪眼地转过，正想和他分辩一番，没想到自己被人毫不客气地拨开，另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躲开些，你挡着我们了！”

        直到第七日上，宁昀办完差事从官府回来时，却见少女已经穿整齐，一把抓住他就往外走：“走走，听说今天可有大热闹看！”

        已经到了收摊打烊的时间，但街边摊贩还都恋恋不舍，并未撤了油布回家，显然即将发生的事情的确稀奇，人人都想来看个热闹。

        *

生一样，讲起男女授受不亲来啦？”她不由分说拿起桌上的金珠，往他手里一。“我都不在乎，你计较什么？就这么定了，你今天再去集市上买只荷叶帛枕来，这枕硌得我疼。”

        知情识俏哥哥，此谁人赛我？”

        茶棚的伙计适时端出了干豆子，在人群里穿梭卖茶，有说书先生趁着人群等待，一叩云板亮了嗓子：

        这个故事平时最得欢迎，说书先生平时每次讲起，都是满堂叫好、人人打赏，此时反映却不同，立刻便有人阴阳怪气：“甚么有情郎，都是话本里骗人的玩意儿，真花魁这不是要嫁王公贵族了么？”

        这首打油诗是当时风靡市井的《卖油郎独占花魁》，讲一位红极一时的牌花魁，被一个淳朴的卖油小子打动，竟毅然委下嫁。

        “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不可。

        而这段时间宁昀也异乎寻常地忙碌起来，元宵那夜，有近百人被收押到大狱里，官府立刻上了严刑拷打，不少人受刑死去，全都需由仵作检验死伤，再拖去乱葬岗。

        谢萦带着的小仆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她好像浑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只偶尔写了字条留在桌上，告诉宁昀自己要吃这个、要买那个。

        众人都在朝街口张望，说书先生四看看，悻悻叹：“现在的世，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是再不会有了！”

        众人对望，有人酸溜溜：“一个唱曲儿的，搞这么大排场！”

        小红云原是个卖唱的清倌，因为才色出众，被朱由榘一眼看中，准备迎入府中侍妾。

        这样的阵仗城中百姓大多没见过，早早听闻，此刻便纷纷走上街边来看热闹。

        就是有钱有貌，还须著意揣摩。

        两人虽共住一室，但时间完全错开，竟有连续四五日没见不到面。

        谢萦挽着宁昀，终于站到了茶棚最前面。她伸手抓了把干豆子

        只听得后一个低柔男声冷笑：“福王世子是嫖客，故事里那卖油小子也是嫖客。都是嫖客，怎的还比起了谁真心更多？”

        朱由榘早已大婚多年，府中如夫人不止几何。寻常人家纳妾，一小轿从后门抬进来也就罢了，但朱由榘天潢贵胄，排场比普通官宦人家娶妻还要豪奢，又有意炫示地位，准备一路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把小红云送入王府。

        “听说那小红云美若天仙，啧啧，也怪不得世子重金给她赎了。她进了王府，以后哪儿还有别人能见面的份儿？”

        “难没进王府就是你能见的？你有几个子儿？丢进水里都听不见个响儿！”

        宵禁也愈发严格，从一更到五更皆不可出门，百姓若夜间在街上行走，即刻就会被抓去下狱。

        上元夜的全城大搜捕以后，洛阳城门依然紧闭。除了粮食货物能够进城，任何人等不进不出，集市街也多了不少披甲的官军巡逻。

        而自从在宁昀家里安顿下以来，谢萦每天日落时准时出门，到了辰时才打着哈欠回来。

        原来这一天，是福王次子朱由榘要纳一房新夫人。

        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她一概绝口不提。但真如她所说，她每晚在制森严的洛阳城中穿梭，竟从未被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