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红了眼睛,他已经彻底无法再绷住那理智的弦了:“刘博兼,他们欺人太甚――”
他难不明白吗,留守赣南意味着什么?他们有什么呢,三万不到的兵力――其中一万是全没有战斗力的重伤兵――一个重机枪连,二十七克沁?他们拿什么去和这几十万装备良的国民党打?这与白白送死有什么区别?
“秀泉。”刘博兼伸出手,把爱人拉进怀里:“我军主力实行战略转移,需要有人留下,来保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中央革命据地,保卫我们土地改革的胜利果实,”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决些,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军人,“这是命令。”
“博兼,”他抿了抿干裂的嘴,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我想要你。”
可他忘了,从来没有人规定他们必须革命。他们无非是因为良知,因为公义,因为追求那么一丁点理所当然作为人的权利而革命。而如果这样地爱一个人也不算革命,那还有什么算呢?
围巾很旧了,边缘有些磨损,但他们都把它保护得很好。他望着那上一块颜色明显不同的布料――那还是在伯力的时候,他学着一针一线地补上去的。刘博兼第一次把这条围巾系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傻子,只知跟刘博兼讨糖吃。
***
然后他们的鼻梁狠狠撞在了一起。嘴被对方咬破了,出了血,但没人在意那个。年轻人被刘博兼抵在树干上,像两只野兽一样重地息,然后接吻。他们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看见了:刘博兼死死扣住伍秀泉的后颈,啃咬他的脖颈,亲他淌着泪的脸。总是那样的,他突然想起――就像很多年前在伏龙芝的白桦林里那样――总是年轻人先不顾一切地爱他。他已经四十岁了,没有什么可回报的,也没有多余的辩词,这场革命――这场为了千千万万人的国而可以死的革命,如今也是为了一个人的生而可以死的革命。
“秀泉,”听见关门声,年长者回,“你回来了?”
“好,对了,秀泉,”刘博兼搁下笔起,将一件东西交到他手里,“这次西征,还不知你们最后要走到哪里。湘鄂不比瑞金,天冷。现在上又要入冬了,你把它带上。”
像以往一样,他摸着伍秀泉的后脑安抚他――他的发刚剃过,的发摸上去有些扎手。可他很喜欢,就像他喜欢伍秀泉的全一样。
那天晚上
年轻人沉默地点点。扑闪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让颧骨下的阴影像一只忽明忽暗的黑色蝴蝶。
昏暗的烛火倏忽一下灭了。
伍秀泉接过这条熟悉的灰色围巾。快十年了,他想,居然有这么久了。但他已经快要想不起来系上它的感觉了:南国的冬季而温,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它了。
蜡烛快燃尽了,烛泪顺着土瓷灯台滴到了桌上。
他把自己军的带抽出来,解开枪托,退掉衬衫和子,在爱人面前一点点卸掉全的武装。
银白的月光下,年轻人光着布满伤痕的,一边替刘博兼口交,一边用手指扩张自己。他知这样显得自己很淫,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刘博兼,”伍秀泉抬,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我想亲你。”他说。
这听起来一点不像革命。
夜晚,伍秀泉回到借宿的屋子里时,窗里已经亮起一点昏暗的光了。
他们吻了很久,直到年轻人因为缺氧而挂在了他上,他才将两人拉开距离。
他直起拽住刘博兼的衣领,用力将他拉向自己。
他替伍秀泉整理好风纪扣,刚才那种灼人的狂热已经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他又变得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着、有令人安定的力量:“好了,秀泉,”他用拇指摩挲着年轻人因急促的呼而泛红的脸,“作战指挥那边离不开翻译,你快回去吧。我明天早上回于都,今天晚上去找你,好不好?”
他推门进去,刘博兼正坐在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写寄给各方要和团长的联络信。
想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将围巾整整齐齐叠好,搭在椅背上。
刘博兼是搞政治的人,已经很习惯欺骗别人,或被别人欺骗了。然而说出这句话,他仍然感到心虚。他光荣吗?他不知。因为即便是革命者,也没有人会一心求死――除非为了某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目标:比如让伍秀泉能跟着队一起,尽量走得远一些,尽量走得安全一些。天啊。他甚至没有别的希望,他只希望伍秀泉能平安活着。
“组织上能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他顿了顿,“我很光荣。”